“你们觉得刘老师是怎样的人？”蒋云晞笑着问对面几个女生。

“我们都很喜欢他。”“他超级帅！”女孩们大声说。

“帅……”蒋云晞僵硬地重复，没料到她们的回答如此直白，无意识地垂下视线。

“蒋老师吃醋了。”她们偷笑着说。

“！！！”蒋云晞感到耳尖发热。

……

“就是这样，我被你学生套路了，真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啊……”蒋云晞向刘映海告状。

正在写报告的刘映海抬了抬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接着又低下去。

“喂！”蒋云晞嗔道。

“等一下，我马上写完。”刘映海答非所问地说。

蒋云晞叹气，站起来环顾除了他俩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再次确认每扇窗都已关好，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感受外面的磅礴大雨。

刘映海收拾好桌面，向蒋云晞走去，她正在用手机回复消息。

“走吧。”

“嗯。”

“怎么了？”

“今天又要一个人在家，爸妈都去值班了。”蒋云晞打着哈欠说。

刘映海表面上一路沉默，内心里天人交战，最后他在雨幕氤氲的夜色中小声问：“要不要……去我家？”

“啊？”蒋云晞下意识疑惑。

刘映海心跳加速，很庆幸现在的光线让蒋云察觉不到他的窘态，“我把另一间房收拾出来了。”他用稍大些的声音说，上次之后蒋云晞还没再去过他家。

刘映海也没发现，蒋云晞勾起了嘴角。

他主动的样子很有趣，蒋云晞甜蜜地想。

“好哦。”蒋云晞攥紧了他温暖的手掌。

半路上，刘映海把车停在甜品店外面，蒋云晞看着他飞快下车，穿过大雨窜进店里，提着一盒泡芙和一盒麻薯回到车上。

蒋云晞轻笑，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去，在刘映海脸颊落下一吻。

“……？”

“这是奖励，辛苦啦。”

刘映海也温柔地笑了，启动了车子。

两人回到家里，刘映海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丝丝的凉气和水雾。

工作一整天、饥肠辘辘的蒋云晞从刘映海手里接过点心，迫不及待地坐到餐桌前开吃。刘映海则不紧不慢地取出两人的杯子。

“我想喝芝麻糊，要加两袋。”蒋云晞刚把一个泡芙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好，你慢点吃。”

刘映海把两杯热饮放到桌上，蒋云晞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满足地靠在刘映海身上，“你喝的什么？”

“豆奶粉。”

“哦，要吃吗？”蒋云晞拿起一个麻薯送到刘映海嘴边。

刘映海刚凑上去，蒋云晞就一把拿开，他咬了个空。

“不给你吃。”蒋云晞恶劣地笑着。

对于女朋友突然的幼稚行径，刘映海表示无奈。

蒋云晞端详着他，刘映海那双狗狗一样的下垂眼总显得很无辜，“算了，吃吧。”她把麻薯喂给他，接着又眼疾手快地摘下刘映海的眼镜。

“云晞……”这下轮到刘映海含糊不清了。

“我看看嘛……”蒋云晞撒娇地蹭蹭他，试着戴了戴，“好晕，度数这么高啊。”

蒋云晞把他的眼镜放好，突然抬起头，两只手攀上他的肩膀。

眼见蒋云晞突然靠近，刘映海又以为蒋云晞要吻他，他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但蒋云晞只在他嘴角边吻了一下，她觉得他的嘴唇一定很软，她的脸颊能感受到刘映海下巴上已经生出一点的胡茬，很奇妙的感觉。

“你……”刘映海一阵脸红心跳，原来只是亲了嘴角。他心里不知为何出现一股奇怪的不满足感，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蒋云晞伏进他怀里，“好喜欢你，映海。”她闷闷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我也是。”刘映海惊讶于她直接的表达，也做出同样的回应。

两个人沉默相拥了一会儿，暖黄的灯光、远方连绵不绝的雨声和身边人的温度让他们感到无比恬静。

“为什么喜欢我呢？”刘映海用闲聊的口吻问道。

“做菜好吃。”蒋云晞开玩笑地说。

“除了这个……”刘映海无奈。

“我有时候会回想，我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好感的。”蒋云晞坐起身，凝视着刘映海的眼睛说。

刘映海连忙把眼镜戴上。

这个举动让蒋云晞扑哧一笑，她继续说：“是一次聚餐，那时候我俩刚重逢不久，应该是一年多以前……”

高一刚开学不久，三十代老师们就组织了应酬，他们虽是二十代也逃不掉。

聚会上一群男老师喝得面红耳赤，在给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那位敬酒——他刚升上领导，他们前言不搭后语地拍马屁，嚷嚷着一些油腻的恭维话。接着蒋云晞发现了低头默默坐在角落里的刘映海，她到他旁边问：“在看什么？”

刘映海在看手机里的试卷照片，认真地说：“今天的月考题，我还是觉得这道题有歧义……是你啊。”他抬起头发现来人是蒋云晞，浅浅地对她微笑。

当时她感觉心脏颤动了一下，因为间隔太久，她再见到刘映海之后没生出太多特别的感情。但那一刻，她突然有种“这个男人也许是我的菜”的心情。

后来那群男老师喝多了，又开起一个大龄未婚女老师的玩笑，说着些“人老珠黄”“没人疼”之类的令人无语的话，尽管频频遭到女老师白眼，他们却乐在其中哄笑连连。

刘映海没有笑，看了眼当事人，垂下了头，默默地夹上几口菜。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蒋云晞把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是吗……唉，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好笑在哪里。”刘映海小声说，“而且我很不喜欢哄笑声，会让我想起一些糟糕的往事。”

蒋云晞抱了抱他。

“我以为你会说高中的事。”刘映海又说，“你不是说从那时开始就……喜欢我？”

“那时候那么纯洁……不算！”蒋云晞嗔道，“而且很多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刘映海笑了笑。

“说到往事，你有没有记得哪些高中的时候，我们俩之间的事？”蒋云晞一直很好奇刘映海视角下的相处日常。

“逃课……”

“还有呢？”蒋云晞忍不住笑。

“还有……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刘映海微笑，“现在想想，应该是我高中最宁静的时候了。”

蒋云晞拉住他的手，“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事？”

刘映海作沉思状，突然眼睛一亮，“应该是期末考试之前的那次月考，出成绩的那晚，我俩一直学到宿舍快要门禁了才回去。”

蒋云晞试着跟他一起回忆，但十年前的记忆实在太模糊，像一团混杂的陈旧颜料，“为什么记得呢？”她问。

“我牵了你的手。”刘映海看向她，见蒋云晞瞪大了眼，继续说，“只是一下……而且……”

“把你记得的从头到尾说一遍嘛。”蒋云晞发现自己几乎遗忘了这段记忆。

“那天，你……”

蒋云晞考砸了，连刘映海都能感觉到她强烈的沮丧，在不知第几次听见蒋云晞轻声叹息之后，他转过身。

蒋云晞一脸苦闷，正慢慢地写着错题本，刘映海突然的举动让她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把试卷捂住。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刘映海以为蒋云晞不想让自己看，蒋云晞以为自己发出的声音打扰了刘映海。

刘映海有些尴尬，抿了抿唇，转了回去，没过多久又递来一张纸条。

“不懂的地方可以给我看看”

安静了一会儿后，蒋云晞用笔戳刘映海的背，“可我不懂的有点多……”

刘映海回给她“没关系，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蒋云晞目光闪烁了一下，“选择题和填空题的最后两个小题，最后几道大题的第二第三小题……”她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

“我用我的试卷就好。”刘映海翻出自己的。

蒋云晞瞟到他的分数，人都呆了，“你的分数……差不多是我的两倍了。”

“……两倍吗？”刘映海没料到她考得这么差。

刘映海的语气让蒋云晞更难过了，她看着自己七字打头的分数，欲哭无泪，“我知道我数学很烂，但之前再怎么差也能及格的，这次好像有点难度的题我都没做对……连最擅长的文科也考砸了，呜……怎么会这样……”她趴到桌子上沮丧地说。

刘映海很同情，但嘴笨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默默往草稿纸上写下一行行式子。

全部写完之后刘映海索性坐到她旁边讲题，刚开始两人都有些脸颊发热。刘映海嗅到蒋云晞的洗发水香气，蒋云晞偷偷瞟着刘映海卷得工工整整的衬衫袖子，以及线条好看的手臂和手掌。

刘映海的语气很认真，蒋云晞不好意思再走神，慢慢进入了状态。

宁静的夜晚一分一秒地流逝，“几点了？”蒋云晞问了一声。

刘映海看了眼书包里的手表，“快十点了。”

“走吗？”

“嗯。”

从图书馆出来，校园里湿漉漉的一片，夏天的下午到傍晚经常会下一场大雨，好处是能冲淡一些暑热，坏处是总是导致积水。

但是现在眼前所见让他们愣了。

“好好看啊。”

“嗯。”

宽阔的校道上一层干净的积水，周末晚上的学校鲜少有人，没人扰动的水面是一面镜子，流光、树影、夜空，真实和倒影相对，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液态的异世界。

蒋云晞的鞋不防水，她担心弄湿鞋子，爬到一米多高的石头护栏上走了一路，要下来的时候犯了难，刘映海没有犹豫，向她伸出手，牵着她下到一块没有积水的地方。

女孩的手软软的凉凉的，那几秒钟他的心砰砰直跳，心动的感觉深深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啊……”蒋云晞感慨万千。

“想起来了吗？”刘映海期待地问。

“有一点，但我可以确定我当时没心动。”蒋云晞狡黠地说，“不然我肯定记得住这么暧昧的事。”

刘映海无奈地笑了，把她圈进怀里。

其实刘映海还记得更多，他记得他们坐在一起，用蒋云晞的mp3听英语听力，女孩微笑着递给他一边的耳机；他记得有时下雨了空气转凉，他总会及时关窗，然后收到蒋云晞的微笑，甚至有一次，他还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她披着。

后来他们分别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映海发现这一幕幕始终印在他脑海里。以至于十年后再次见到蒋云晞，他一眼认出了她。他很少分出精力来记与学习工作无关的事，但那些属于他们俩的回忆是如此清晰，他逐渐意识到他年少时的心动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