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作家王生发跳楼轻生”推送写道。
  “什么？”终妩半合的双眼猛睁开，蜡黄的眼白泛着血丝，灯照着也没有明显的反光——这是码字到三点的后果，“王生发？不是重名吧，怎么回事？”
  “作家王生发于昨日傍晚六点半跳楼轻生。据本人遗书，他的新作《沉默》不会出版。作为最后一位大众所知的当代文学作家，他的离去是否意味着慢节奏艺术的时代已彻底随之而去？”提速的女声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他生命的结束。发送者是国家办的新闻台，昨天发的，评论区没有人。
终妩刷新时不小心点进热搜，榜单第一是关于某明星被盗号，之后的几条则有关国际关系和可燃冰开采，她向下滑，向下滑，最后一条是“被拐卖的女大学生”。
  终妩熄了屏幕，身子一软靠上电脑椅，椅背“嘎哒”一声向下塌了点。
  “结束吗......”
  王生发的钱全部花在了流浪和写书上。他去过深山老村和县城，睡过帐篷长椅和别人家里。大多数时候只凭着一双布鞋和破烂的背包。他作品里有澄澈的天和湖泊，还有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美好而干净。他说新书《沉默》筹备已久并尝试了以前没有写过的题材，但现在看不到了。
  他被认可为最后的当代文学作家，但认可并不代表人们愿意掏钱。他们大多只点开电子书免费的前几章，大多懒得想象文字之后雨夜的树和拂面的风。
  这是时代和偏见共同推动的淘汰。十几年前，短视频和爽文卷起流量和快感的污水，引得人们抛弃耐心和思维借着网络的窗口大快朵颐。侵蚀腐化的速度太快了——几年前，新出的文艺片已寥寥可数，长镜头更是杳无踪迹。海的哼鸣与静默的凝视不被玩味。《燃烧女子的肖像》不因火旁的圣歌与“诗人的选择”受人称赞，取代而之的是“开头好无聊”；而如今，诗歌只是被一扫而过的几行墨印，海子的文字不被问及悲伤的春日与夜中灯盏，只剩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浮躁...”终妩直起背一蹬腿，电脑椅向后滑去。她揉揉酸胀的眼球，感受着空调潮湿的气味涌入鼻腔。
  打印机“咔哒咔哒”响，除此之外只有她的叹息。

  中午十二点，走廊空荡荡。初秋凉快得让人神清气爽，而日色尚不打扰，太阳斜倚薄云间，慵懒地蒸开漫天淡色晖光。梧桐叶随风轻唱，树影摇曳，影后是素白窗框，框里是青涩姑娘。
她名叫终妩，正伸手轻抚手中纸张，上面是自己熬了几夜的成果。
  “写得真好，我真是个天生的作家。”终妩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喃喃。她两指一扭取出公告栏角落的图钉八枚，将作品固定在正中央，捋捋微隆起的纸边。
  “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终妩，经过学生会同意后在这里展出我的作品。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反馈，写在空白处就行，谢谢！”稍稍抬手补上这句，事情才算做完。
  目光下移，她在上周的作品上找了又找，确认自己没有忽视自动铅笔的痕迹后将纸取下：“是不是这个位置看起来不方便啊...放在中间应该会好一点吧。”
  风大了些，云被吹破。太阳不再矜持，遇到了知己似的，它急切地迸发出刺眼金光。热浪随之奔涌而来，终妩只是在窗边观赏，后背便感受到了上衣的贴附。
  而使她回头的，是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和不明显的喘气。
  “终妩是吧？”
  视线由饱满的三角肌上移，少年左脸上有七颗痣。
  不，比那更显眼的是...
好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