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总是那么白，白到发灰，含糊不清地从墙上的小窗口挤出一点光。

　　我再度将指尖探向喉咙，腐臭饱胀的气息不断向上翻涌，呕吐物从嗓子的空隙挤出来，苦味沿唾液扩散至整个口腔，酸水同混合物一并滴进垃圾桶。

　　鸡蛋的腥味依然在嘴里，在齿间游走，在舌苔积聚。

　　还有过期的饼干，发霉的米饭。

　　胃袋几小时的充实和就此逃离的忧虑，代价是隔天早晨伴失眠而来难以抑制的恶心和头晕，我喝下几口温水，喘着气坐在椅子上，像一只塑料袋，垃圾被丢干净只剩下一张皮。

　　快要被降解，变成烂泥。

　　却还活着。

　　每天早上看狭窄的天空，每个月领可怜的工资，每年在烟花下的人群中独自度过最后一天。

　　...没有时间感慨。

　　公文包的重量一定会无限增大，总有一天扯断手腕。

　　出门。

　　我在街上走。

　　快步走着，呼吸频率都已令人习惯到足以忽视。

　　我的生活是绵延不止的杂音，无限延伸的马路。

　　就算闭着眼，也能前进。

　　就算闭着眼...

　　“呃。”一抹鲜亮的颜色于黑暗前闯入眼帘，我急忙停下，退后一步。

　　是靴子，各种布缝在一起，花纹散乱却和谐，我愣愣地看着，忽然觉得胸口痛。

　　好像很久没见到这样的东西了。

　　“嘿，嘿！”一个声音扑向耳边，我这才想起抬头。

　　“没事吧，你脸色真差。”

　　与我年纪相仿的姑娘，正盯着我看。

　　“嗯。”我不记得上次工作之外的社交是什么时候，脑子里有无数个字混乱拼凑，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手心出了汗，脸上烫得吓人，我和她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分钟，两分钟，后来身体都开始颤抖，我该说些什么的，“你好”或者“我正要去上班”，可那些字句都破碎在喉咙里，又随着眩晕感浮上大脑，放大成回音令我更加不知所措。

　　“呃，呃...”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它的终点是手心的重量和温度。

　　异样的感觉令我瞬间清醒，双眼模糊再聚焦，水雾让我看不清塑料袋里的东西。

　　“馒头啦。”她微微偏头，依旧盯着我，“没吃早饭吧？”

　　她的双眼，我这时才注意到，清澈明亮得不像存在于这个城市，月白色干净得如我想象中的湖泊，能在风中泛出一圈圈银色涟漪。

　　“谢...谢谢。”馒头被我捏得变了形，指尖热乎乎的。

　　我还该说些什么的，“谢谢”或者“下班还你钱”，可我迈开步子跑远了。

　　这时，我听见了气流于口腔鼻腔活动的声响，氧气大量涌入，身体似乎舒服了很多。

　　不一会我便大喘着气停了下来，喉咙充血，鲜活的酸痛令我感到新奇。

　　但也只是一瞬间。

　　一呼一吸在几分钟后回到了我习惯的频率，许久未有的情绪也在自动门打开的机械声中消散。

　　我拿出工牌，摁上签到机的刷卡处。

　　“工号20，锈野，早上好”

　　电子屏幕上出现一张可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