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令人窒息的脸庞，欧阳若一厘一厘靠了过去，道：“吴歇，你头顶天，脚立地……”

　　吴歇一动不动，浑身血液都在慢慢冷却，不管丫头要说什么，还是做什么，她都不想反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也都不许她这么做。可惜，待那束直面而来的温柔将要点燃她这暴风前的沉寂时，却错开了。

　　欧阳若拿起吴歇身侧的遥控器，笑眯眯道：“所以，你什么也不缺。”说着目光又瞅了回来，道：“看个电影吧。”

　　这次是又会错了意，吴歇暗暗舒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在丫头跟前道：“……好…”欧阳若莞尔，捏起一颗放进了她的口中，道：“尝尝开不开心。”

　　吴歇道：“开心。”语气微沉。气舒了，血还没散开。有些事，明知错，可大脑却偏偏想要你做。对于一个敢孤单三万年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可是，三万年，加上投生的磨砺，她对丫头的爱，丝毫不减，反而隐忍越久，她越是难以克制。但即便如此，她仍是不敢碰丫头一根手指。

　　望着吴歇手中的开心果，欧阳若却陡然皱起了眉，道：“真的可以使人开心吗？那如果我不开心……，吃了就开心了吗？”

　　好端端的说这话，吴歇心头一紧，靠过去道：“丫头……不开心？”

　　欧阳若回正身子，唇角微微上翘了一分，道：“没有，怎么会不开心。”说话间眼睛看的是手中的遥控器。对，背锅的遥控器。

　　摸索一瞬，欧阳若又道：“只要你在……我永远都不会不开心……”

　　声音比蚊子振翅声还要低，但耐不住吴歇听力好。心脏猛地刹住了射血。丫头此言何意，是希望她继续像同学一样的陪伴着，还是可以换种身份，比如把朋友的定义窄化加个特指，【男朋友】。

　　这话有些赤.裸.裸，只是吴歇不敢理解，一个【会错意】就可能让她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去。感受到环境的威压，欧阳若纤手一动，打开了电视，用欢快的语调道：“吴歇喜欢看什么？”

　　吴歇视线微移，扫了眼液晶屏，慢吞吞道：“丫头喜欢看什么。”

　　欧阳若道：“爱情片怎么样？”

　　吴歇道：“好。”眸中真情不减，语气低且温柔。至于什么爱情片，她好像不在意，反正是陪着丫头。

　　欧阳若脑袋一歪，不喜不笑道：“动作爱情。”

　　这……

　　吴歇第一反应便是像黄蝉“桃香公子”由来那样，少儿不宜的东西。这她可不淡定了。当然，这些东西对于她没什么影响，毕竟，她的所视所想一向是她自己做主。可，丫头如果看得……

　　但如果丫头真的想，她便也不拦，沉默三秒，吴歇低低地道：“丫头想看，动作、爱情……？”

　　欧阳若轻轻眨了下眼睑，怕自己没说清，又一字一句道：“嗯，动作爱情大片。”云梦婷曾经告诉那丫头【动作爱情大片就是那种高质量高清晰高代入感的片子。看完可以给彼此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看别人接吻吴歇还得给捂住双眼，现如今，要上升到“观战”的地步了吗。但看丫头如此欣然，吴歇只好道：“丫头可自己选。”

　　欧阳若抿笑道：“好。”随着将脑袋扭了回去。曾经她也不懂什么叫“动作爱情”。云梦婷的解读是【有动作，有爱情。就叫动作爱情。顾名思义。】可欧阳若一听到动作，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功夫。所以此刻大脑里蹦着的是很帅的功夫片，再加上爱***彩的。

　　只是还没挑，她忽然感觉吴歇好像是不太喜欢的样子，便随手换了。看着那满画面的猫和老鼠，吴歇墨眉轻颦，道：“动作？爱情？”

　　欧阳若点点头，浅笑道：“那个……喜剧爱情中的动作爱情！”

　　吴歇：“……”真真吐了口气。到底是丫头给人骗了，还是她理解偏了！

　　就这样，吴歇稀里糊涂陪丫头看起了“爱情动作大片”。不管欧阳若如何理解，但屏幕上的欢乐音符让吴歇宽心了些许。只要不是不“雅”的，她都能接受。

　　看这片头片尾跳来跳去，大约七八次后，吴歇道：“丫头，休息吗？你在我卧房里。”

　　时间不早了，虽然欧阳若看得蛮开心，如果丫头喜欢，大可天天来看。只是今天，时间确实晚了些。

　　话音未落，那电视突然黑屏了，欧阳若手速当真比脑子快，跟着转过身子，犹疑着道：“那你呢？”说完嘴角突然又划过了一丝笑意。想到了她给陈如梅打电话。都不知道是不是亲妈，当她说晚上去同学家时，只听那头回道：丫头，你终于学会交朋友了，晚上别回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边直接将电话挂断。连是对方男是女都不问，这是对欧阳若多放心。

　　其实吴歇听到了，所以才敢将丫头留宿。要不，顶黑也给送回去。只是留宿，问题来了，她，怎么可以和丫头同床共枕。

　　虽然女儿身，但她依然是男儿心啊，还是对丫头动了心思的男儿心，女儿身。被问到去处，吴歇喉结蠕动了一下，道：“那么多卧室，我随便挑一个。”

　　欧阳若向上扫了一眼，对视着她的眼睛道：“那能挑我那间吗？我怕打雷。”

　　【天有不测风云，晴天也会有雷公啊。】

　　打雷都劈不醒，所以这个借口，别人可信，吴歇可信不得，但还是说道：“好，我睡地上……，丫头……睡床。”

　　这就要开始共室了吗？

　　瞧吴歇说的生硬，欧阳若凝眸笑了笑，信誓旦旦地道：“我不脱衣服！”还略带了几分俏皮。都把自己卧房让出去了，自己却要躲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走几步，欧阳若又看了回来，道：“如果你要睡地上，那我也陪着。”

　　随之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丫头没有开玩笑。只是这样，让她如何舍得。丫头走后她又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上个楼，比揭新娘子盖头还要困难。同床共枕，她怕自己定力不够。遇到丫头之前，她的心态和定力，可以吊打别人几万个光年，可遇到丫头之后，她才发现所谓的定力，是她最虚弱的东西。

　　推开门，屋里也是黑的。那红衣步子一动，声音也响了起来，大概是欧阳若挪了下身子。只是她没敢看，目视着别处道：“丫头，床有点窄，怕你……休息不好。”

　　那么大个别墅，她卧房里却是个单人床。巧了，她压根儿没想过有一天丫头会在这儿留宿，对于她，哪怕一根金蚕丝都足够，所以床再窄她也不会介意。

　　可如今这般，有些难办，难免要有些“摩擦”了。如果此时有光线，大概能看到她那微微颤抖的指节，满屋子都是丫头的气味，她避无可避。

　　少顷，绵软的床上似乎又有了细微的声响，吴歇微抬了下眸子，好像是丫头看过来了。对，她没敢看。僵硬地脱掉短靴，僵化地躺了上去，但这枕头……

　　是让枕还是不让枕，大约和床一样宽，枕吧，两人贴的太紧。不枕吧，脑袋就要掉下去。索性，吴歇枕了一角。

　　她这刚一平躺，忽听欧阳若道：“吴歇，你是不是没有和女人睡过……”

　　闻言，吴歇猛地将身子转了过去，她哪里和女人睡过，从小到大都是她一个人。好巧不巧，那丫头也将身子转了过来，道：“吴歇！我是说……”

　　也不知道谁先谁慢。看着彼此近在咫尺的脸庞，两人一块将呼吸收了回去，可热度还是传感的。每一次扩散，都在无形撩着人的皮肤表层，还有那脑神经。

　　少时，两人又同时仰面朝向了天花板。欧阳若双手平伸，抓了抓床单，讷讷地道：“我是说……吴歇，你是不是没有和女人睡在一起过……，就是……”

　　像一块钢板。还是凹凸不平的钢板。吴歇道：“没有，在我记忆里没有。”说着将外面这只手垫在了脑后。

　　欧阳若看过来道：“记忆里？”

　　吴歇道：“嗯，两岁，之前也没有。丫头，我的成长和别人不太一样。”两岁之前的记忆她选择了模糊处理。没什么用，也不太想记。

　　只是听到这个数字，欧阳若眼睛瞬时大了一圈，道：“两岁？”之前那丫头听说孩子会有胚胎期的记忆，或者说在母体子宫内的记忆，当时那丫头选择半信半疑，现在被吴歇这么一说，欧阳若还真觉得人有无尽的可能，所谓的无尽，就是超出了认知。

　　吴歇道：“嗯。”声音很淡，她打生下来就是自己一张床，一个房间。

　　知道吴歇与众不同，没想到竟是这般。沉思一会儿，欧阳若道：“吴歇，你……小时候也是睡在婴儿床吗？很多人都选择这样育儿。在母亲体内时，婴儿可以感知母亲的一切情绪，它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会带给它安全感，出生后，对它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气味，触觉，视觉，听觉……一切都变了，我总觉得在妈妈怀里它才能脱敏，就像爱本自足，只有它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自愿与母亲分离，如果强制性让它独立……，我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它虽小，但我觉得也该经得它的同意。我……五岁才和妈妈分开……”

　　正说着，吴歇忽然一手将人搂了过来，扣着欧阳若后脑道：“丫头，不说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最害怕丫头会想起小时候那个“噩梦”。只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受到欧阳若内心有多恐慌。反而很淡定，虽然心跳有些快，但好像与害怕沾不上关系。

　　如此，吴歇又将手慢慢松了开，道：“睡吧丫头。”

　　欧阳若道：“吴歇，你……会陪着我吗？”说罢，那弯翘浓密的睫毛一闪，合上了。

　　吴歇道：“会。”

　　简短一个字，又将欧阳若眸子重新牵了起来，望着吴歇侧脸，她紧张，认真地道：“我是……第一个……和你睡在一起的……女生。”

　　吴歇：“……”本来就煎熬，还要加点料。电流一起，她五指一勾，调起了一丝法力。在还有理智前，她要将自己躁动的神经末梢封起来。

　　要不然，难保丫头不失真。

　　她的神经，已经承受了好几万年的这种高能量袭击。真担心哪天零件会报废。

　　静默一会儿，欧阳若慢慢转向了里侧，道：“我……先睡了。故事里，最后仙界凡界，统一了吗？”

　　睡觉还想着这事，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个献偏的初吻。

　　吴歇微微偏了下头，道：“丫头是希望有人来一统天下？”因为她并没有将故事讲完，在欧阳若理解下，鲷公的结局是开放的。万一他死，那天下还会不会有再乱的可能。所以丫头方才所问，似是有一定道理。

　　欧阳若道：“只有天下一统，百姓才会安居乐业。”

　　吴歇道：“好。”

　　奇怪，难道不该说“嗯”或者“对”或者“不对”吗？“好”是几个意思？

　　虽然欧阳若有些不理解，但她还是明智的选择了睡觉。不然呢，聊天？那要聊到什么时候，聊到天荒地老俩人都不见得要罢休。

　　时间一秒一秒，很快那丫头呼吸就匀称了。可吴歇是真的没有睡意，也难以入眠。闪身来到了浴池边，随着五指微微一蜷，将池水降到了临界冰点。

　　再一看，红衣坠落。吴歇一头扎进了水里，或许刺骨的冷才能让她清醒些。如果再继续在丫头身边呆下去，她真就要报废了。

　　水里，她像鱼一样灵活，优美。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那光电一般的影子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现在，居然慢了下来。而客厅里，多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丫头，大概不脱衣服的原因，睡着睡着醒了。

　　借着繁星点点，她能看到那池水波光粼粼，甚是迷人。不晓得是景美还是人美，欧阳若目不斜视，眼睛直直地望着水中那一抹活色。

　　倏然，

　　欧阳若瞳孔骤缩，鼻息一下被压回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