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一对二打了起来？”林霖听完司机大哥的叙述转头就问身边俨然被“打回原形”的徐斌。

“对啊，那孙子居然还有帮手。”徐斌轻描淡写地回复。

回来的路似乎快了许多，林霖一下车就往书店里钻，等他翻箱倒柜找出埋在伸出的医药箱时，回头却发现徐斌不见了踪迹。

“徐斌！”林霖快速跑出店门朝路口张望着。

听到声音的徐斌定睛一看，发现林霖在向他招手，虽然纳闷，但还是调头回了书店。

“有啥事儿？”
“你跑什么？”

“你这青青紫紫的，不用上药啊！”林霖难得的翻了个白眼，没等徐斌反对就提溜着朝房内走去。

四周一片安静，似乎连药水在皮肤上蒸发的声音都听得见。

“今天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叫向南，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蒋老师说才明白。”林霖对局部伤口涂上药水后冲着徐斌说。

“嗯。”徐斌仿佛是有些不舒服的动弹了几下，“女孩儿在这里确实不受重视，向南这种都算好的，没取啥烂大街的‘招姊’就算好的了。”

末了，又犹犹豫豫地补充道：“我不重男轻女。”

林霖拿起绷带笑了一声：“我知道。而且仔细想想你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斌，可不就是文武双全嘛，配得上你。”

徐斌嗫嚅了几下，没出声。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吧。”林霖收拾了一个小型医疗包递给徐斌。

徐斌看着那双没有老茧的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认识的时候，只是这次他没有犹豫，接过了医疗包：“我知道。”

时间过得飞快，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诶，徐斌去你家里吧。”
“是的是的哈哈哈，儿子争气，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婶儿，你家儿子肯定和刘家的一样将来把你们都接到城里去享福！”
......

林霖和徐斌当初采用“定点”方式，找到相对而言比较松缓的家庭劝说让孩子读书，费用问题他们全权承担。

并且林霖时常和孩子联系，在潜移默化中灌输正确的价值观给他——比如自立自强，不要忘本。而徐斌则负责和孩子唠嗑，让他知道家乡的新变化——比如学校在翻新，学弟学妹在等待他的来信。

就这样，继续徐斌之后，这个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大学生。

两人并没有要求他回来支援家乡，而是鼓励他追求自己的梦想，如今的他已经成为国企的员工，也算是在大城市站住了脚跟。

回家来接父母的时候，不少村里人都看着眼热。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就这样，村里愿意让孩子接受教育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走出了偏远的乡村，而他们经过教育之后也没有如当初长辈所想的那样忘记家乡，反而是大批人用自己的力量建设家乡。

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在村中张贴告示，但凡有女孩子仅仅因为学费问题而放弃学业的，欢迎联系她，她支付所有的费用。

慢慢地，村里修起了马路。同年，由蒋老师撰写的名为《乡镇教师不能只靠理想生活》引发巨大反响，镇上和政府积极交流，补贴和福利越来越好，吸引了一批年轻老师来校任教，对当地教育循环起到了相当大的积极作用。

同样，林霖开的“百科全书”生意也越来越好，甚至不少老人在那订购报纸，戴着老花镜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三十五岁的时候，村里的老人仿佛提前沟通好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给两人介绍相亲，但奈何两人以各种理由纷纷拒绝。

“小林，婆婆跟你讲，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你看你业倒是立了，但是这么大了没个家也不行啊。”
“小徐，婶儿给你介绍那个，隔壁村的一个大学生，人家可中意你了，欸哟喂，咱就说好了啊！”
......

直到村里的书记发声：“你们这些婆婆太太懂什么，人家那叫，为伟大的事业奉献终身！是非常崇高的一种思想境界！”

至此，那些热心的婶婶婆婆才停止。

两人似乎有着无言的默契。

徐斌不问一身城里人打扮的林霖从哪里来，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不走。
林霖也从不过问徐斌的私事，不问他将来的打算。

直到某一天，林霖因病去世。

徐斌依旧是冷静的操持完丧失，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全村的人——包括很多从村子里走出去的人都纷纷赶来吊唁。村里人一致认为应该在学校树一座雕像纪念林霖，半个月后，雕像完工。

徐斌此时已经有了不少的白发，但是脸上的皱纹却没几条。林霖的离去仿佛对他没什么影响，只是每天散步都要绕到学校那边。

林霖走了第三年的时候，徐斌去烧纸钱碰上了曾经资助的一个女学生，那是他们“定点”帮扶的第三个对象。

女生看着徐斌烧掉了自己当年的录取通知书，在烟灰中，她蹲下身子在徐斌耳边说：“林老师会知道的，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心似你心。”

徐斌听完笑得很开心。

那年夏天，徐斌躺在书店的隔间里静静离开了。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秒，壁钟敲响了，正是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