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就是那里。
　　
　　千里迢迢从波斯开始，翻过天山，骑着骆驼穿过敦煌的沙漠，为的是达到那个繁荣的，拥有天都之称的长安，求取佛法真理。
　　
　　阿兰的金发已经多日未洗了，他的随从们也一个又一个死在了旅途的路上，从冰天雪地到烈日炎炎，这条丝绸之路并不好走，他见着一个又一个伙伴死去，却也明白没有后退的路了。
　　
　　事已至此，如果不去得长安求得真理书卷，他的伙伴们可全都白死了。
　　
　　这生着篝火的大漠边缘是阿兰现在休息的地方，他所拥有的那些献给唐王的珍宝也多数在旅途中遗失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有他怀里的那件东西，唐王就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的。
　　
　　在橘色的火光照耀之下，阿兰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羊皮地图上的那个黑色的小点。
　　
　　那个地方是长安，波斯的汉人称之为天都，是阿兰此次的目的地。
　　
　　现在陪伴阿兰的只有一头骆驼和一个装着剩余不多食物和水的行李包裹，幸好快要离开沙漠了，他在周围找到了一些干枯的树木，用风滚草作为引子，让火石点燃了希望的热量，让越来越温暖的火堆来驱散黑暗中虎视眈眈的野兽们。
　　
　　阿兰来自波斯，是波斯现任国王的养子，他并未和兄长们拥有一样的波斯风味浓厚的名字，而是拥有了一个貌似女子的名字。
　　
　　——阿兰。
　　
　　汉传佛教经由丝绸之路传递到了中东以及沿途的路，阿兰某一日在王宫的窗口听着汉人唱诵着佛经，竟然是彻底入了迷，为此他选择了与拜火教不同的信仰，并不顾父母兄长们的劝导，执意要去遥远的大唐求取真理。
　　
　　现在想想，真理之路十分地艰难。
　　
　　但是阿兰不后悔。
　　
　　碧绿色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在橘色篝火的照耀之下，竟然有一种水光潋滟之感，偏偏阿兰的面容偏女性化，如若不是强壮的体格和眉目间隐约的坚毅之感，或许会有人把他当成胡姬。
　　
　　瞧着自己快到了，阿兰卷起了羊皮地图，然后仰起头看着大漠夜空上的圆月，不自觉地呼出一口热气，“……那个地方，长安就快到了。”
　　
　　骆驼看着篝火旁的小王子，不着痕迹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然后打了个响鼻，接着不屑地把脑袋转了过去。
　　
　　沙漠的夜晚十分寒冷，可是阿兰身怀异宝倒也不觉得寒冷，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随后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竟然睡得十分香甜。
　　
　　等到天亮以后，小王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脸庞湿漉漉的，还有一种温热的感觉，阿兰下意识地挥舞过去，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瞳孔中出现的是骆驼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舌头正不停地舔舐着阿兰的脸颊，小王子松了一口气坐起身来，“是你啊，骆驼。”
　　
　　骆驼打了一个响鼻。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正当阿兰抚摸着骆驼的时候，从遥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驼铃声，那驼铃声杂乱却又清脆，听起来并不是一头骆驼发出的，阿兰转头微微眯了眯眼睛。
　　
　　热气扭曲了空气，伴随着逆光从亮处而来的，竟然是一支商队！
　　
　　“喂！喂！”
　　
　　阿兰站起身挥舞起了手臂，朝着商队的地方发出呐喊。
　　
　　商队慢慢悠悠来到小王子的身旁，那些高大不一的骆驼由一根又一根的绳子连接着，除了商队的成员，那些骆驼们还背着各种各样的香料和珠宝，戴着斗笠遮阳的领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脏兮兮的阿兰，微微皱了皱眉头，“胡人？听得懂官话罢？”
　　
　　“是的！我会说大唐话！我想去长安，我的伙伴们在旅途中都死去了，我一个人无法去大唐，好心的人啊，请求您收留我，捎带我一段路途，我只需要到长安就好了！”
　　
　　阿兰那双猫儿似的绿眸带着湿漉漉的湿气看着领头的队长，倒叫队长看愣了那么一会，虽然阿兰看上去脏兮兮的，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漂亮得紧，像是那些贵人家养的猫一样，高傲却又美丽。
　　
　　队长愣了一下，这让阿兰以为自己没有给好处，他从胸口掏出一支镶嵌了红宝石的臂钏递到领头人的面前，声音轻快的小王子把首饰放到队长的手里，随后拉起了陪伴他几月的骆驼，竟然是翻身就骑了上去，“谢谢你，好心的人！”
　　
　　队长：……不我并没有答应你。
　　
　　这胡人倒是自来熟，队长手中握着还带着体温的臂钏，无奈地笑笑，算是默认了阿兰的行为。
　　
　　于是，有了商队的带领，阿兰总算没有像之前一样走错了好几次路，平平安安地开始了剩下的旅途。
　　
　　阿兰向来是波斯王的小棉袄，他想讨好谁，没有人不会沦陷，来到驿馆，托商队的福，阿兰有了可以休息的房间，也洗干净了自己的身体，更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和商队所有的人都打好了关系，从护卫商队的剑客到煮饭的大叔，阿兰全都脸熟到可以喝酒唱歌的地步了。
　　
　　而洗干净自己的阿兰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样貌，浅金色的金发像是唐人一样束起，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总是带着笑意，声音轻快又乖巧的小王子在敦煌的驿馆附近迅速认识了各种小姑娘和大妈奶奶们，每次阿兰来街上的时候，总有小姑娘看着他羞红了脸，更有胆大地表示想和阿兰做朋友，直接示好。
　　
　　然而小王子虽然看着乖巧剔透，却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他每次接受那些姐姐们的礼物，都以为是那些姐姐喜欢他这个弟弟，笑眯眯地接过礼物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第二天和另外的小姐姐重复相同的相处模式。
　　
　　于是大部分的姑娘们都伤心得不愿意见阿兰，只有一些不死心的想要继续软化阿兰，奈何阿兰这个木头脑袋完全不懂。
　　
　　随着离长安越来越近，沿途的景色越来越繁华，和商队上下都打好关系的阿兰早把整个商队的底都摸了个朝天，比如商队的队长斐明德，他的舅舅是金吾卫左威卫，母亲是世家的小姐，父亲礼部尚书，斐明德算得上是世家子弟了，然而斐明德却并未选择进入官场，而是选择做一名商人，选择用丝绸和西方交易，冒着随时可能死在路途上的危险，放弃了安逸的日子。
　　
　　“我想看看世界，看看更多的景色，我不想拘束在官场上和人勾心斗角，自由自在，和风霜相伴，逃离大明宫，逃离长安，去往更加广阔的世界，这其实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斐明德是这样说的，随后和阿兰碰了碰酒袋，饮下一口酒。
　　
　　阿兰完全能理解斐明德，要是他和哥哥们一样处理那些繁复的政务，他可能会无趣到疯掉。
　　
　　离长安越来越近，阿兰的心脏就越跳越快。
　　
　　翠绿色的眸子看着长安的方向，露出一种向往又憧憬的目光。
　　
　　长安……那里就是长安。
　　
　　他心心念念的天上都城，真理的国度。
　　
　　这段时间阿兰和斐明德的关系很好，所以斐明德让阿兰以作人的身份开具了公验，正大光明的通过各个驿站，当然斐明德是稍微利用了一下自己舅舅的关系，但是每年进长安的胡人那么多，那些官老爷贵人和商老爷不也对碧眼的胡姬们追捧至极么？
　　
　　当真正进入长安的时候，阿兰被眼前的繁华给震惊了。
　　
　　长安不愧是拥有天都之名的城市，真的像是建造在天上的一样梦幻。
　　
　　怕不是仙境吧。
　　
　　那些玉宇琼楼，那些婀娜着娇笑的唐女，那些跳着胡舞的胡姬，那些繁华而井然有序的商铺，欢声笑语，笛与琴声袅袅，从天竺来的马戏团，那些大大的，有着长长鼻子的动物简直就是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生物，天竺的少女们则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半遮着红色的面纱，像是蝴蝶一样撩拨着每一个见到她们的人，额头上的宝石更加衬托出大唐的华贵和包容。
　　
　　金发的小王子呆愣地站在街道上久久不能言语。
　　
　　“看呆了？”斐明德搂住阿兰的肩膀微微用了些力气，半拖半拽着拉着小王子去自己的府邸，“来我府上，带你去见见你嫂嫂，她烧的菜可是一绝，至于这些景色，可是每天都有，夜晚，更加瑰丽。”
　　
　　被斐明德带离街道的阿兰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穿过各个司坊，最终停留在一处幽深安静的建筑前。
　　
　　那扇棕红色的大门前，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妇女，她带着盈盈笑意迎接着斐明德的到来：“良人这一去可让般若担心得很。”
　　
　　斐明德不同于妻子般若的含蓄，他倒是趁着周围只有阿兰一个，迫不及待地轻吻上妻子的额头，随后伸手呼唤阿兰过来，“般若，这是我的兄弟，他叫阿兰，他今天来我们家吃顿饭。”
　　
　　“姐姐好！姐姐你真漂亮！”
　　
　　阿兰直白的话语让般若微微红了脸颊，身子往斐明德的怀里蹭了蹭，斐明德早已经习惯阿兰这一张涂了蜂蜜的嘴了，所以只是轻轻赏了一个板栗给他道：“叫嫂嫂。”
　　
　　“嫂嫂好！”
　　
　　这一次阿兰倒是乖巧了。
　　
　　虽然斐明德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娘子的手艺多么好，然而当食物端到阿兰面前的时候，波斯的王子还是微微地愣了愣。
　　
　　面片汤，还有一些粥，胡饼，外加上一些水果，虽然并不是吃不下去，但是习惯了各种香料和酱料抹上的羊肉等肉食，如此“寡淡”的食物阿兰还是第一次见到。
　　
　　为了不辜负斐明德的好意，阿兰跪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位于食桌旁边的是一个小小的碧绿色湖泊，在树荫的陪衬之下，湖泊散发着微微的湿气，湮灭一些夏日的炎热，吃个半饱的阿兰偷偷摸摸，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自己已经僵硬的小腿，然后掀起衣摆盘腿坐了起来。
　　
　　真的已经到长安了吗？
　　
　　阿兰有种做梦的感觉，他翻过雪山，和马匪搏斗，用黄金宝石与沙漠中的居民换了一头骆驼，在沙漠中体会冰火两重天，这种种苦难他已经克服了吗？
　　
　　波斯的小王子转头看着雕花木窗外的天空，神色有些复杂与忧愁。
　　
　　恍若隔世。
　　
　　“阿弟？阿弟？”察觉到阿兰在发呆，吃饱喝足的斐明德抹了抹自己的嘴巴，然后伸出手掌在阿兰的眼前晃了晃。“去洗洗身子吧，这一路辛苦了。”
　　
　　被猛然惊醒的阿兰双眸闪了闪，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体，他转头看着斐明德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大哥。”随后站起身，阿兰跟随着侍女离开。
　　
　　阿兰的身影消失在门的一边，般若好奇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而消失，她抱着一只黄色的狸奴，轻轻靠在斐明德的肩上道：“真是稀奇，虽然长安城遍地都是胡人，但是长得这么好看的胡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那小兄弟的绿色眼睛简直就和我怀中的小花荣一样好看。”
　　
　　斐明德轻轻笑出声，他伸出手指捏了捏般若的脸颊道：“你夸奖别的男人，也不怕我吃醋。”
　　
　　嘴唇微张，般若笑出了声，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猫儿的脑袋朝着夫君撒娇着，“良人知道的，我与良人可是天生一对，如在天比翼在地连理，我怎么会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呢？”小小的橘猫似乎被摸得有些难受了，挣扎着从般若的怀中逃离，穿着轻薄襦裙的般若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怀中那只名为花荣的猫儿窜到角落里。
　　
　　“唉——”
　　
　　般若叹了口气。
　　
　　“娘子为何叹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长安可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听着般若的叹息声，斐明德有些疑惑。
　　
　　斐家算是世家，很少有人趁斐明德不在的时候欺负般若，不说般若的母族，就说是他那当尚书的父亲和金吾卫在职的舅舅平时也多加照拂，况且斐明德几年才出远门那么一次，他和般若的感情可好得很。
　　
　　当然，深知般若本性的斐明德只要听见她叹气，就知道长安又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管他是天子宫中秘闻，还是东边卖菜的大妈又嫁了人，抑或是是鬼神之玄事，只要有意思，般若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手资料。
　　
　　“前几天长安那帮纨绔公子哥们在水波阁开夜宴，听说在宴席上死了一个人，好像是王太尉的儿子，听说是被用绸缎活活勒死的，原本那帮公子哥们玩得好好的，突然之间一阵冷风吹来，窗户被打开，烛火也灭了，然后只听见那王公子大叫一声，大喊道：鬼啊！鬼啊！然后是挣扎的声音，王公子渐渐没了声音，那帮公子哥和侍卫们竟然没有一个能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突然亮了起来，再看的时候，王太尉家的公子已经被绸缎勒死了，死状恐怖，双眼还睁着，真真的死不瞑目啊。”
　　
　　说到恐怖处的时候，般若还挥舞了一下攥在手里的帕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听说夜晚的时候这长安城会出现怪物，平时二更天的宵禁也提前了半个时辰，就连夜宴都不允许开了，天子震怒，这事惊动了刑部和钦天监……”停顿了几秒，般若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别人听得见之后她伸出手虚掩着自己的嘴在斐明德的耳边小声呢喃道：“坊间传说，是妖孽作祟。”
　　
　　“一派胡言。”
　　
　　斐明德皱了皱眉头：“天子乃真龙，执政数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九州正气丰盈，怎会有妖孽作祟？般若，以后这话可切莫和旁人说道，今日谈话不可透露半点，切莫胡言。”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般若的手指半掩着自己的嘴巴，微微有些惊慌：“是了是了，我听良人的，以后不会再说了。”
　　
　　随后般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在斐明德的示意之下离开了房间。
　　
　　望着自家娘子的身影，斐明德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妖孽作祟么……
　　
　　若说从前，这种玄事斐明德向来是不信的，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虽敬重天地鬼神，他却从来都不像乡野之民一样信到愚昧的地步，可是几个月前在敦煌的那件事情，真正地让斐明德对鬼神敬畏了起来。
　　
　　从波斯回到长安的路途上，虽然有天灾人祸，却都未超出常理的范围，可是在靠近死亡之地的时候，斐明德的商队听见了干燥的沙漠中传来了水流的声音，然后是铃铛的声音，渐渐地，竟然响起了集市的叫卖声！
　　
　　“队长！队长！前方是集市！还有水和城镇！”
　　
　　前去探路的人挥舞着自己的衣服，兴奋至极地朝着斐明德大喊。
　　
　　斐明德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
　　
　　耳边吵闹的人声让他的心脏怦怦跳，他解开了身下骆驼的锁链，斐明德驱使着骆驼往高处而去。
　　
　　刹那间，他的眼睛睁大了。
　　
　　是蜃楼。
　　
　　建造在沙漠中的城镇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原本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直到靠近城镇的时候，他才发觉，原来不是蜃楼，原本这个地方应当是一片枯骨，连一点绿色都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出现在身边的，他身处的这个地方竟然是真实的！
　　
　　商队的副手连站都站不稳了。
　　
　　“斐……斐老大，我们怕不是遇见鬼了吧……”
　　
　　颤颤巍巍的高大汉子竟然连腿都软了起来，斐明德一拍副手的背大喊道：“别瞎想！”随后唤来领路人，取来羊皮的地图细细观测起来，几个商队中的中坚力量观察了好久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众人都惶惶不安。
　　
　　斐明德天生的胆子大，否则也不可能在遥远而充满磨难的丝绸之路上来回几次，他索性心一横，吩咐手下卸货，随后朝着最近的驿馆而去。
　　
　　周围的建筑样式古老，不像是此时流行的模样，周围的人穿着也并非大唐现在流行的款式，那些叫卖的男男女女身上穿的衣服布料粗糙，款式繁重，口中所说的话语也如靡靡之音，令人昏昏欲睡。
　　
　　斐明德看见他的前方站着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西域老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老先生，此处为何地？”
　　
　　抱拳行礼，斐明德发出疑问。
　　
　　老先生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向斐明德，“小友怕是糊涂了吧，连自己在何处都不知道？此处为楼兰，乃是连接西域与汉地的纽带。”
　　
　　楼兰！？
　　
　　斐明德心一沉：“那此地是何人在管？”
　　
　　“我楼兰之王伏色摩那，去年才与大汉缔结盟约之好，小友怕是睡糊涂了吧，哈哈哈！”老先生笑着大声说道，摇摇头离开了斐明德的附近，那西域的老人牵着一头矮小的山羊，一步一步地离开了驿馆。
　　
　　看着老先生离开，听着刚刚的回答，纵然是胆大包天的斐明德此时此刻也慌了神。
　　
　　楼兰，楼兰早已经灭亡了啊！
　　
　　大汉，大汉于唐不知早了多少年，这老先生怎么说此时竟然是汉朝呢？
　　
　　想起副手说的话，斐明德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真的和老二说的一样，他们是见鬼了吧……
　　
　　一整个晚上，商队的人睡在驿馆的房间中半梦半醒，斐明德裹着被子想着，也许一会会从天而降一个怪物把他生吞活剥，一会又想，要是商队的兄弟们都死了可怎么办啊，直到迷迷糊糊，天灰蒙蒙的时候，只听得雄鸡一声啼叫，他才缓缓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驿馆中了。
　　
　　什么楼兰，什么城镇，全都不见了。
　　
　　整个商队都睡在了枯骨堆上，老二那个健壮的大汉正抱着一个动物的头骨睡得正香，那些骆驼们则背着香料珠宝们站在远方，等到商队检查货物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原本快要见底的食物都装满了，水袋里的水也是满的，骆驼们一改疲劳的模样，精神奕奕。
　　
　　商队众人们便跪在地上朝着那些枯骨们磕了几个头，然后赶忙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旅途中的玄事让斐明德知道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让他对于鬼神之说相信了几分，虽然他觉得王太尉的公子死亡之事也许并非玄事，可是内心的惶惶不安却在提醒着他。
　　
　　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