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江湖大比就要开始。何琼和徐子昱纠结归纠结，怕死是怕死，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参加比赛。徐子昱和何琼从客栈出发前往赛场。徐子昱对何琼给她出钱买的那把剑很是喜欢，一路上摸剑柄又放下好几次。她揣着手臂问何琼：“郎中，你知道这一场和我们对上的是什么人吗？”
　　何琼奇道：“你师父不教你做点情报工作？”徐子昱摆了摆手：“这都是雇主要做的事。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为什么要调查？打的时候能打赢不不就成了。”
　　何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徐子昱很强，能够解决大部分情况，信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一套。何琼有种除了紫衫夫人亲自出手，谁都干不过她的感觉。当然这也只是何琼的错觉，徐子昱只是表面上显得很自信，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她表现出来的那种水平还得另说。两人进了赛场，徐子昱和何琼拿了签，她们的比赛是第二十二场，还有很多时间。徐子昱进场之前买了一包南瓜子边吃边看，吃的时候顺嘴点评：“这个人身法不错，就是下盘不太稳。要是被长兵器打到了，估计就输了。”
　　何琼抓了一把南瓜子：“但是他赢了。”徐子昱又抓了一把：“这次有运气，下次不一定，还是好好练一练比较好。”她把瓜子吃得咔嚓咔嚓响，何琼皱着眉：“不要嚼得那么响，显得很没有礼貌。”
　　徐子昱把一把瓜子放在嘴里：“我就是没有礼貌的土人。”话虽如此，她嚼东西的声音还是小了很多。何琼看着擂台没有说话。第一场的人质量参差不齐，强的少见，中下流的一抓一大把。比赛速度很快，徐子昱一包瓜子还没吃完，她们俩就被叫上了擂台。她们的对手是拿着金环大刀的两个大汉，面相上看是兄弟。矮的那个见到她们上台，很不屑地冷哼一声。高一点的那个说：“两个女人？”
　　何琼没有刻意隐藏声线，被看出来是理所应当。她行走于世也有五六年了，这种人也不少见。她没什么感觉，但徐子昱稍微有些意见，她冷哼一声：“怎么？女人就不能上台和你们比赛了？你们说不定还会输给女人呢。”
　　大汉哈哈一笑：“少来！就你们这样的，还想赢过我们兄弟！”徐子昱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郎中，后退，保护好你自己就好。”
　　何琼点点头：“你放心，我的马槊水平还可以，护住自己绰绰有余。”徐子昱拔出剑：“那就好。”高个子面目扭曲，大概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喊道：“阿弟，我们先拿下这婆娘！”
　　裁判一敲锣，两个大汉便直奔徐子昱而来，徐子昱身法轻快，一闪身就来到了矮个子的身边，一剑直逼他咽喉。矮个子吓了一跳，连忙收刀回防。那高个子原本想借此机会攻向何琼，但一看到兄弟被攻到要害，便不冷静了。他挥刀砍过来，徐子昱一翻身，两把金环刀撞在一起，发出猛烈的响声。刀的主人也撞在一起，有些狼狈，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徐子昱一翻身跳到何琼附近，下意识把剑往下一插稳住身形。随后她想拔剑，脸色却变了。何琼退到她身边，意识到了徐子昱的剑卡在了擂台上。两个大汉意识到这一点，便往徐子昱的方向围。何琼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于是向前进攻。徐子昱却伸出左手，给她打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上台之前是徐子昱教过何琼的手势，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何琼只好停下脚步。矮个子先进攻，何琼抓住徐子昱的左手，希望把她带到一边去。徐子昱眼神一凛，比了一个口型。何琼看出是“借力打力”四字，心间顿时有了判断。徐子昱松开握剑的手，把何琼推到一边，任由矮个子一刀砍下。擂台被砍出一道裂痕来，徐子昱便抓住机会拔剑迎击。她抽剑的速度极快，金铁相击之声响彻全场。她在原地不动，那高个大汉反而往后退了好几步。徐子昱右手手腕稍微有点发麻，但也只有手腕发麻。她极快速度跳起来，往那高个子脸上就是一脚。
　　高个子护住自己的脸，还是被徐子昱踢了个踉跄。何琼看准机会，用马槊一绊，高个大汉摔下了擂台。矮个子愣在原地，徐子昱拔剑往前，剑尖落在他喉咙，淡淡一笑：“你们好像输了？”
　　矮个子还想继续动手，被徐子昱一脚踢了下去，比赛到此结束。何琼摸了一把汗，觉得自己没有派上半点用场。徐子昱不在乎这件事，她只在乎比赛赢了以后的奖金。两个人往擂台之下走。而她们的表现被远处楼阁之上的观众们尽收眼底。红裳夫人和紫衫夫人就在楼阁最深处，看着所有比赛。红裳夫人面前是精致的茶点，她随手拿起一块品尝，而后才评价：“这个手段和身法，没有杀人的意思，又的确是杀人的剑。确是徐泌教出来的没错。”“这么久没见孟君了，她在何处？”
　　她身后的仆役回答：“回大夫人，孟君前几日出去了，暂时还没有回来。您有什么吩咐？”红裳夫人理了理头发：“记得提醒她，该来见一见我们了。你说孟君要是先见了这丫头，我们该怎么办呢？”
　　仆役很快退下去，紫衫夫人主动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有什么怎么办的。不听话的狗就应该打。她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父兄是怎么死的，她不会不清楚。忆川酒庐里不是没有我们的人，孟君自己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斤两。卢照尚且没有反抗之力，她能够做什么？”
　　“这也是，她的家传武学和鬼市命脉都在我们手上，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红裳夫人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关键就在于徐泌带出去的东西，是否还在他徒弟手上。”
　　紫衫夫人眉头微蹙：“徐泌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要不是乌灵九死得早，我还真没有把那东西留在他那里的自信。那东西还是留在自己手里安心，时时刻刻盯着徐泌也是件麻烦事。当年还是太过年轻，那么重要的东西竟拱手送人。”
　　红裳夫人握住紫衫夫人的手，是安抚的意思：“往事不可追。只要不落到诸国手中，我们就还是安全的。我们该见一见那两个小家伙了。黄泉津和黑白双鬼……还真是有意思得不得了啊。如果她们肯留下的话，我们的鬼市便长长久久。卢照在哪里？”
　　身后的仆役为红裳夫人指了一个方向：“大匠师在那边的楼上，这是徐姑娘的第一场比试，他自然来了。”红裳夫人冷哼一声：“来就来了，藏头露尾。这反而引人生疑。这两个丫头下午是不是还有比赛？”
　　紫衫夫人点了点头：“是的，根据大比的规则，今日有两场比赛，两场都得胜方能晋级。”红裳夫人站起身来：“既然这丫头剑使得不错，找一个使刀的和她对上吧。她师父说过，刀剑不分家，看看他的徒弟是不是也是如此天才。嘱咐他们不要留手。”
　　中午比赛出来两个人又在面摊吃面，徐子昱正在啃一个猪蹄，边啃边听何琼说话，随后皱起眉：“下午还有一场比赛？”
　　何琼点了点头：“是，比完这一场我们就算是正式晋级了。怎么了，你不知道？”徐子昱啃完猪蹄，又夹了一筷子面条：“我以为是晚一点，我刚吃完饭怎么打？老头以前让我练功的时候可没说过吃完饭和人打架的。他教我的都是吃着吃着的时候怎么和人打架。”
　　何琼有些好奇：“怎么打？”徐子昱忽然动起来，极快速度地掀飞桌上的筷子筒，何琼一惊，下意识站起身来，徐子昱左手握着一支筷子夹在她脖子上，右手抓着剩下的筷子，筷筒骨碌碌掉在地上，慢慢滚远。徐子昱看着她：“大概就这样。如果我手上是刀，郎中的脖子或者面具就要开一道口子了。”
　　何琼没说话，徐子昱又说：“郎中，你的左侧很不稳。我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的左眼天生看不清东西，师父和师哥一直努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何琼直言不讳，“我是异眼的混血儿，北方少数民族和中原封国的人会生下这样的孩子，一只眼睛和蛮族一样，一只眼睛和中原封国的人一样。异色的那只眼睛总是有些问题，有些看不清，有些晚上看不见东西，有些天生盲瞎。黄泉津治过很多这样的人，有些经验，但我的太严重，治不好的。”
　　徐子昱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才一直遮住啊。郎中找药是为了治自己的眼睛么？”何琼摇头：“治不好的，不用管了。不过我可能会在自己身上试药。毕竟谁也没有成功过，拿别人总是良心不安。”
　　她把筷子筒捡回来，和面摊老板道歉，帮着把那些筷子都收了回去。她看着徐子昱那半碗面，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吃饱没有？”
　　徐子昱的目光有点犹豫：“其实还有点饿。但是我很担心吃多了。”何琼想了想：“再吃点吧，要是晚上赢了，我们就去吃点好的。你想吃鱼吗？”
　　徐子昱眼睛一亮，随后又停住：“郎中不是不吃鱼？”何琼摇头：“算我请你，去不去。”徐子昱立刻站起身来，把手搭在何琼肩膀上：“哪天不是郎中请客啊。去哪里吃？”
　　“暂时不知道，你去挑个地方吧。”何琼意识到自己被带着跑了，赶紧把话题扯回来，“你得先赢了比赛再说。”
　　徐子昱嘿嘿一笑，没有说什么。何琼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而徐子昱在背后叫住她，很轻很轻地说：“郎中如果要拿自己试药，可以用我的血。”
　　何琼垂下眼帘，不去看她的表情：“再说吧。”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两个人又到了赛场上。这一次她们的对面是两个女人。她们穿着铁甲，手握长刀，其中一个女人面上还有一道疤，像是行伍出身。女人们都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何琼瞳孔缩了缩，没有说话。徐子昱则是说：“漠岭人？”
　　对面的疤脸女人点点头，举起长刀：“你们走到这儿很不容易。但也到此为止了。”徐子昱站在何琼左侧，拔出垂水，示意何琼后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另一个女人也举起刀，笑了笑没说话。裁判敲响战斗的锣鼓，两个女人就冲了过来。徐子昱迎上前去，却被避开了。她们的目标是何琼！徐子昱眼神一凛，一道金光从袖中闪出，弹开了那女人的刀尖。何琼借这机会逃过一劫。一把金色的飞刀钉在擂台边缘，女人撇了撇嘴：“雕虫小技。”
　　何琼一横马槊，拦下女人偏了寸许的刀。徐子昱转身想支援何琼，却被疤脸女人缠住，抽身不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们很快就输了。”
　　疤脸女人的刀带着厉风，在擂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徐子昱只能躲，另一边的何琼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被夹击到了擂台中央背靠背，何琼靠着徐子昱，低声说：“她们的长刀很重，速度也很快，你占不到太大便宜，我给你争取一些时间。”
　　“郎中，她的刀很重。”徐子昱忧心忡忡，“你要小心，撑不住了随时喊我。”
　　何琼点了点头：“我知道。”徐子昱又说：“我想出来一个办法，应该能够对那疤脸女人有点用处。你得想办法牵制住另一个人，给我争取一些时间。郎中，能做到么？”
　　前面的女人立起刀来准备进攻，何琼看时间差不多了，道：“我尽量吧，走！”说时迟那时快，女人一刀劈下，何琼上前一步，拦住了女人的刀。徐子昱则是飞身往女人的方向去。
　　这样看来她们放弃了防御另一侧的疤脸女人。女人的长刀被何琼拦住，一时间无法抽身，准备硬挨徐子昱一脚。而疤脸女人则是提刀攻向何琼下盘。何琼从衣袖之中拿出一个小袋，借着女人的刀锋割破了它，一片青烟弥散，何琼赶紧屏息后退。女人也捂住口鼻，咳嗽着拉开距离：“雕虫小技。”
　　何琼一笑：“够用就行。”烟雾只争取了一点时间，但这一点时间对徐子昱来说够用了。电光火石之间，徐子昱往女人身上一借力，整个人转了个个，三枚金色的飞刀从袖口之中飞出，往疤脸女人的脸上招呼。疤脸女人收刀回防，而徐子昱则一挥什么，整把剑跟着一起飞了出去——是她的发绳。发绳带着力直直往疤脸女人的咽喉去，疤脸女人拦徐子昱的飞刀和剑，胸前空门大开，被她撩倒在地，狼狈地滚下了擂台！
　　楼阁之中的红裳夫人和紫衫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藏在某处的大匠师表情也变了。如果徐子昱手上的不是发绳而是什么别的东西，疤脸女人就已经死了。这一招也应该是别的东西——鬼剑活无常。徐子昱把人撩到，一脚把人送下擂台。
　　“我认输，是我们技不如人。”台上的另一个女人收起刀，主动站到擂台边缘。何琼松了一口气。徐子昱的招数只能够用一次，她在何琼身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差不多无力再战了。要是还得对付这个家伙，谁赢谁输就很难说了。何琼很感激地和她行礼，徐子昱靠着她，也向女人行礼。女人摆了摆手，把疤脸女人扶起来。疤脸女人看着徐子昱和徐子昱手上的剑：“姑娘，你学的是杀人的术。这些术不应该用在这里。你或许会有更好的去处。”
　　徐子昱耸了耸肩：“它现在就用在这里，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更好的去处。”疤脸女人不说话，把目光转向何琼：“你的马槊用得很一般。”
　　何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只学过一点点。我的武功不是很好。”疤脸女人叹了口气：“你们要是想走得更远，还是得从你身上着手。你很厉害，但是你们之间相差太多了。要是碰上厉害的会配合的对手，说不定会输得很惨。”
　　徐子昱嘿嘿一笑：“多谢指点，我会保护好郎中的。”何琼则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