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窒息了几秒。
      
   祝玖安看向仇辞星他们，几人沉默着没说话，表情古怪地看着祝玖安。而当事人苏尚谦女主，正请客给几人买咖啡而抱憾离场。
      
   “你俩是闺蜜吧。”仇辞星见小千离开，立刻盘问道。
     
   “不是说关系挺好的吗？”钟岐民接着质问。
      
   “......”祝玖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尴尬地“嗯”了一声。
      
   仇辞星看过祝玖安，眼神里带着那四分迷离与六分冷漠，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但故意不告诉我们？“
      
   祝玖安弱弱地答了声儿：“额......对。”但没过多久却发觉不对，“不是啊！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你瞒了我们四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仇辞星说道。
     
   “就是，还是不是朋友！告诉我们是会找她借钱还是找她讨工作？”钟岐民问道。

    “那也不是没可能啊！”祝玖安小声抱怨道。
      
   祝玖安泪了，也累了，真的。

   富婆想要体验生活，于是她不得不被托了下水。但上了贼船以后，富婆倒是想掉马甲了，最后却被祝玖安拦了下来。她隐隐猜到后患无穷，所以一直让她瞒着。果然，今天一掉马，就殃及池鱼了。

      
   而故事的女主角——苏尚谦，此刻打着视频电话，从屋外拿回刚点给大家的咖啡进了白金录音室。
     
   “爸。真的没事，就租了个白金的录音室——对！这些就是我乐队的朋友！”她语气有些娇嗔，说着就将摄像机对准录音室里的几人。
      
   四人凑上去就看到了苏爸的脸。

   视频那边的男人有些上了年纪，但身材挺阔，身后的背景看得出家底殷实：“你们就是和小千一起组乐队的朋友吧？我们小千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不会的。”仇辞星真挚恳切地说道，“我们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祝玖安听此，冷哼一声，但也只得默默在心里吐槽。
      
      
   几人拿出小时候听公开课那种恭敬温和的语气简单介绍了自己。小千又软语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回头就看见几人异样的神色。
     
   “你真是富婆？为什么不说？怕我们向你借钱？”仇辞星问道，他露出一副遭所有人背叛的表情，十分生动。
     
   “真的不是！我没想好什么时机而已！“当事人苏尚谦小姐无奈地解释道：”之前我就想帮忙了。但是那时候大家也都挺忙的，停了活动创作也不多。”
     
   “现在也不晚吧？”很明显气氛有些不对，为防止祸起萧墙，祝玖安立刻调转话题，“白金录音室还挺贵的，还是快点儿开始吧！”
      
      
   白金录音室一直都是录音界顶配的存在，价格甚至精确到按秒收费，恐怖如斯。许多成名歌手都甚少有机会租得白金录音室：一是设备顶配，一般地方和歌手真不一定租得到；二是价格也实在令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随着屋外计时的“滴答”声流过，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的气息，几人不得不加紧完成每一轨的录音。
      
   几个人在来之前其实已经有了计划，所以上手很快。旺角的歌曲一般来说还是以live band为主，即使是录音室歌曲也是现场直接录制。为了精益求精，几人演奏了很多遍，最后打包、带走，回去自己制作后期。

   当五人吵着闹着完成各个乐器和人声的录制时，已是破晓了。
           
     
   尚时初夏，晨光微明。天还有些闷热，空气中倒还带着些朝露的寒气，不会让人不舒服。连轴转的熬夜工作，几人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飘，这是一种懒惰而安详的感觉。
     
   “五点多了，咱要不直接去吃早饭吧！”祝玖安看了看时间说道。毕竟是年轻人，简单“开一次天窗”虽然累人，但还不至于没有气力。
      
   几人看了看祝玖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录音室在街的最里巷。走了没几分钟，就能看到街沿连接着熹微的晨光与日头。
     
   此刻卖早点的铺子早就人声鼎沸。巷子里的袅袅炊烟蒸腾，水汽弥漫。滚烫的热油伴着声响飘散出油条的香味，蒸笼上烧卖包子馒头氤氲缭绕，种种各类，在小巷的房前屋后飘荡。小巷道路两旁，环卫工早已晨起忙碌，一些早起的老人就坐在几张陈旧的桌板前，悠闲自在地侃侃而谈。
     
   几人对这条街也算熟悉，于是去了常去的那家早餐店，是连锁店，不是苍蝇馆子那种。
     
   祝玖安动作迅速，很快就认领了今天的任务：“还有几分钟就到，现在请开始你们的表演。今天我去结账。”
      
      
   祝玖安秉承着“民以食为天”的理念：人可以累着，但吃东西，还得认真对待。
      
   “我要吃那个——鲜肉虾仁小馄饨！“仇辞星喊道。
   “哇——我也要那个！鲜肉虾仁小馄饨。”
   “不要学我啊喂！”
   “加一碗冰豆浆——”仇辞星又补充。
   “我也要！配俩焦圈。”这一听就是个北方人的胃口。
   “也给我俩焦圈儿，换成豆汁儿！”
   “不要豆汁儿！谁吃我和谁急！话说你们都不配点儿吃的？”
   “当然要啊！来四个纸皮烧卖！”
   “再加笼小笼包6个装的，不要加蟹顶。另外加点一个汤，什么口味都行！啊——或者换个豆腐汤也好！”
   “......”

  妈的，吵死了。
       
   “喂！”祝玖安一直没有说话，耐心终于在此刻达到顶点。几个人推搡吵闹，本就宁静致远的街道上，莫名营造出一种很多人的氛围，搞得祝玖安混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从现在开始，禁言你们一分钟！1分钟内给我想好要吃什么！然后依次准确说出自己的口味和忌口！懂了吗？”
      
   四人没有多说话，像幼儿园小朋友回答老师问题那样道：“嗻——”

      
   店里人很多，来来往往的。附近有一家高中，听说一大清早就要起来早早读，从前高中的时候，几个人或许住校或许没有，但总归经历过走读生给住校生带早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这家早餐店排队的人不少，队伍里还有学生铮铮有词，争分夺秒地背着英语。
      
   几人分头行动。因为清晨忙碌，店里的人很多，除了祝玖安外的四人先去找位置坐下，而祝玖安则去排队点单。

   几人方落座，小千就看着独自排队的祝玖安，颇有些担心道：“玖安记得住这么多东西吗？我看她刚刚都没记录一下。”
      
   “你还担心她？！她就算别的能忘，这个还能记不住？”仇辞星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看祝玖安，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看着小千手机屏幕上记录密密麻麻的食谱，仇辞星勾唇一笑，打算带小千“见见世面”。
      

   他们走到收银的位置，路过其他桌前叮当交错的碗筷碰撞与晨昏的困倦难耐，正好赶上祝玖安在点单。
      
   “你好！我们要点的东西有点多。我慢慢点告诉你，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今日收银的是个新来的阿姨，并不面熟。
      
   “要2份鲜肉虾仁小馄饨，都要小份的。纸皮烧卖要6个——现在就可以给我。锅贴要4两，豆浆加焦圈要两份，豆浆都换成冰豆浆，其中一份不用加糖。豆浆的话直接打给我，焦圈和锅贴直接混着装盘就可以。“
      
   那阿姨很明显有些跟不上祝玖安的节奏，祝玖安很耐心地等着阿姨操作。
      
   “好了......还要什么吗？”
      
   “还要一份面茶，一碗雪菜肉丝面。面茶撒芝麻盐，雪菜肉丝面的话面里面不要放香葱香菜。就这么多了。”
      
   祝玖安一套话术行云流水，十分淡定地出示付款码后回头就看见小千和仇辞星站在身后。
      
   苏尚谦目瞪口呆地对着自己列的清单，居然完全正确。甚至在此基础上，完美地布局与添加好自己的菜单。而身侧的仇辞星就十分淡定了，他带着赞许的眼神，慢悠悠地说道：“果然又精益了！”
      
   祝玖安见状，默契地回了一个“承让承让。”


   食物摆满了桌面，几人也是很忙碌地进入进食状态。闲聊话语间，又回到了《少年游》的后期制作。
   
   “现在录音做的差不多了，今晚找个时间把混音做好，母带整理好就行。”许峰扬悠哉地吃着碗面茶，那面茶是糊糊状的，颜色嫩黄，用手托着碗，转着圈儿喝。
      
   钟岐民是南方人，吃不习惯这些食脍。他简单地吃了一碗咸菜肉丝面，硬面，重青的浇头带着清淡的汤味，清新可爱。旺角乐队几人里，除了祝玖安，最会吃的应该就是他了。他嗦着面问道：“那你们看谁有空？后面的话还是老样子。拜托陈哲发行了。”
     
   而此刻，祝玖安吃得鼻掀嘴歪。再加上小千帮她刚端上的油亮的锅贴，她根本也不顾得剩下几人在那儿皱眉的眼光。不塞到喉咙口，她是决不肯放下筷的。她一边腮帮子里嚼着，含糊地说道：“你们给唔...好了.......后期......搞完...发给...你们。”
      
   仇辞星坐在她对面，蹙着眉无奈地说道：“慢点吃！真没人和你抢！”
      
   祝玖安显然很不满意这种打断她吃东西节奏的行为，于是愤怒地又一次解释道：“我高中要求吃饭速度很快的！早养成这习惯了！改不过来！”
      
   “三年养成了坏习惯，结果四年时间你都改不掉。究竟是你改不过来还是根本不想改?”仇辞星㨃道。
      
   “关你什么事儿？“老娘乐意装就给你个理由，其余的——别多问！
      

   晋陵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美食荒漠，或许你之前不熟悉这里，不过来上几天，大概你就吃遍了这里来自全国各地、却完全不正宗的美食。
      
   旺角乐队的五个人来自天南海北，从饮食到节律都不尽相同，却神奇地划着音符走到一起。你能看到的四时杂烩与五谷黍稷，在此刻都汇成一道道滋味。

      
   最后还是吃完了早饭，人越是在心满意足之后，精神的疲惫就会越过理智，困倦就大抵越过了清醒。祝玖安迈着虚软的步伐回到宿舍，打开宿舍门就直接爬床上去了。
      
   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下午，后来还是被舍友从床上拍醒，提醒后才记得还有课要上。于是匆忙地赶到教室上完课，才得空想起《少年游》的后期制作的事儿。
      
   于是回到宿舍就卯足精神，开始着手将每一轨的乐器、和声和人声录制都贴合到一起。
      
   其实他们大可以找录音室的录音师外包制作，但毕竟是自己的作品，也不是没有能力，更主要的——是因为省钱，祝玖安总是会亲历亲为。   

   混音和母带制作的过程不困难，但是很繁琐。左右声像的移动，整体的混响效果都需要慢慢调试。祝玖安是工作狂，一旦工作起来，就如安塞腰鼓那般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期间，钟岐民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帮忙听了一下效果，给了点建议。临了，还送了祝玖安点儿吃的。
      
   小千则亲自上门，帮着祝玖安修改了几处细节。
      
   许峰扬更是拜托了女朋友亲自问候，给她自费打了饭送过去。
       
      
   其实，后期制作也并不着急。这些流程，从前也并不是没有做过。只是从第一次起，旺角乐队就养成了互相搀扶与支持的习惯。
      
   祝玖安将最后的版本发在群里，激动地抻了下腰。她看着窗外，四周星光寥寥，华灯初上。路灯冷冽清晰的光，却没有带给祝玖安所谓寂寞的感觉。
      
   她对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两侧的太阳穴也有些火辣辣的疼，她突然就想喝一杯拿铁。
      
   仔细想想，算了，到了晚上，也没那个必要。
      
   她看着夜色回忆，顺着目光问向室友：“人来齐了吗？”
      
   室友略一思索，笑着答道：“还有一个没来。”
     
   突然宿舍门被敲响了，从图书馆自习回来的舍友拿着一杯拿铁进来，摆在了祝玖安的桌上。

   室友偷笑的眼神除霾了她，意味不言而喻。

   祝玖安还在思索，手机屏幕却亮了——
     
   “晚上能别喝就别喝了。”
     
      
   街灯下，有身影伫立，被倒影出昏黄的灯色，折叠，又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