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科技研发的项目已经投入使用，程序员们加班加点地维护后台的稳定运行，也在逐一攻克用户反馈上来的问题。仇辞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刚一开门，“就听见“喵”的一声，是“星星”探出头来张望。
   
   仇辞星换了鞋，将它从背后提溜进去，带着些无奈的语气说道：“你也且等一下吧，我还没吃饭呢！”

   仇辞星一松手，星星就轻巧地挣脱开，委屈地“喵”了一声。仇辞星将猫砂盆盆处理好，又在两只猫的猫食盆里加了足量的食物。

   听到声音的“Loulou”才吊着爪子优雅地走了出来，走到猫食盆边吃了起来。仇辞星一边毛手毛脚地撸猫一边给祝玖安打了个视频电话。

   “怎么样？今天演唱会效果还可以吗？”仇辞星伸手去给“星星”做下巴按摩以示道歉，“星星”也很大度地没有计较。“星星”在吃饭的时候还是愿意给撸给摸的，但是是谁要敢在“Loulou”吃饭的时候碰它，即使是仇辞星也是照凶无误。

   祝玖安此刻在酒店吃着刚点的外卖，应该是刚洗完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别提了，这种拼盘演唱会的设备不怎么样，我可是靠实力修音响。”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上午还有一个专访，结束之后下午的飞机吧，晚上大概能到。”

   仇辞星去冰箱看了看，然后打算烧水煮些速冻水饺：“那我就直接去机场等你了？”

   祝玖安：“行啊，正好一起去排练！所以最后排练哪首歌啊？”

   “小千选的，《无惯例的早晨》。”

  两个人还在隔空对着视频有一茬没一差茬地聊着。“Loulou”则吃饱喝足，飞身一跃爬到了餐桌上，“嗷”了两嗓子表示满意，“星星”也悄悄走了过去，拍了拍仇辞星的腿表示满意。这让镜头里目睹一切的“母亲”祝玖安见状非常不舒服。

   祝玖安吊梢着眼问道：“这到底是我家猫还是你家猫？'星星'就算了，怎么连从来不给人脸色看的‘Loulou’都给你几分薄面。”

   仇辞星将摄像机镜头调转过来给祝玖安看，镜头里只出现一张毛茸茸的脸。“Luoluo”果然不孚众望，完全懒得搭理祝玖安，甚至仇辞星的手机都差点惨遭它的戕害。

   仇辞星：“......”

   祝玖安：“......”

   这只猫不要了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仇辞星还是没有放弃，拿了些冻干喂它，循循善诱道：“'Lou'哥，给个面子，跟你妈打个招呼行不？”

   “Loulou”很显然是一个有原则的猫。毕竟吃人嘴短，于是还是很敷衍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在仇辞星脚边蹭来蹭去，然后对着镜头很无奈地“喵”了一声。

   祝玖安：你要不愿意装，其实也没必要故意这么敷衍我。这很伤一个老母亲的心，真的。


   祝玖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和自己母亲的同病相怜。这个问题困扰了祝玖安很久，直到思绪已经随着飞机落到了晋陵的机场。

   祝玖安的助理还是在校的大学生，不是全职，两人在机场就各自分别。祝玖安在机场出口没等多久，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缓慢的在自己面前停下。

   车窗平稳地降下，仇辞星坐在驾驶位上对着祝玖安喊道：“同学！肚子饿了怎么办？”

   祝玖安见状也笑着回复道：“来份烤肉怎么样？”

   仇辞星招招手：“那还不快上车！”

   “要不要把其他人也叫上？”

   后车窗摇了下来，只见几人兴奋地喊道：

   “已经到了！”

   “在了在了快上车！”

   “快过来——许峰扬你往前一点啊！”

   ......


   工作日烤肉店的人不是很多。当酱汁在食材表面与辣椒、孜然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祝玖安根本抑制不住食欲，紧盯着烤盘中炙烤的油亮。

   仇辞星正亲自烤着食物，看着祝玖安，欲言又止道：“你——算了，这盘全给你行吧，你吃慢点儿。”

   祝玖安显然完全没听见，她看着烤盘上滋滋冒油的食材从嫩粉转熟，于是一筷子就夹了起来，配上洋葱、酱汁，夹一片生菜，肉质的鲜嫩包裹在油脂醇香之下，焦香脆爽，别提吃起来有多香了！

   看着个人劳动力被一筷子就消灭的仇辞星：......

   小千见状笑着解释道：“咱们还是再开一个烤盘。她也累了一周了，吃的多点也正常。”

   祝玖安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边抱怨道：“真是的，到底是谁选的今晚排练，我嗓子都没恢复呢！”

   苏尚谦、许峰扬和钟岐民都十分默契地看向仇辞星。

   “他咯。”

   “你问他啊！”

   “工作日晚上谁想出门啊！”


   仇辞星：......

   他停下手中正在烧烤的食物解释道：“我这周末真的有事！”

   “什么事？”祝玖安问道，一边问一边连忙将快要烤糊的食物拿了起来。

   “见一个战友，最近刚退役回来。”

   隔壁三个嗯已经重新开了一个炉子，此刻也不禁问道：“你的战友怎么会现在才退役？你们不是义务兵入伍两年吗？”

   “他留队了。”仇辞星言简意赅地答道。

    祝玖安看仇辞星也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于是给几人使了眼色。三人也是意会，转而立刻替祝玖安解围，换了个话题。仇辞星见状，知晓几人的用意，不过也没打算戳破。

   当最后一份食物随着余温饱腹，留下的炭火仿佛在诉说着今晚的欢乐，作为圆满的句点。

   
   到并非是仇辞星故意隐瞒种种，只是这段经历，于他而言绝对不会算得上是一段值得炫耀的履历。毕竟，他只是做了两年的梦，很久前的梦醒了，也早该过了仍然为此追忆的时候。

   周末，他来到一家新开的餐厅，也是之前一个退役的战友开的。地址在湖边,白天看不到太多的氛围。水天清澈，影湛波平。餐厅有两层，一层的人此刻还有些多，装潢有些刻意的古朴雅致。

   仇辞星报了桌号，服务员直接把他带到了靠窗的那个位置。位置上已经有人先到了，那人穿了件朴素的纯色短袖，头发也没长出来，还是那个朴素的寸头。

   那人听觉很灵敏，察觉到来人脸上就染上笑意：“班长好！”

   “别别别你快坐，我军衔可不如你。”仇辞星连忙喊道。

   对面来人憨笑道：“主要是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他犹豫半晌，才有些试探性地喊道：“仇哥？”

   仇辞星最后也没有拒绝。

   骆双平对仇辞星有着天然的尊敬。不仅是刚入伍时被他人格魅力制的服帖，更是因为他是少数有主见的人。自己从小成绩一般，高中考的就不好，更没考上大学，后来还是听了仇辞星的建议继续套了二期、三期。

   本来他还打算继续下去，只是后面年纪上来，总归是在父母的催促下退伍。

   两个人对坐着，风格简直大相径庭。年龄上仇辞星其实还小上一些，但坐在那里却显得成熟不少，完全是平日所见儒雅精英的模样。而面前的骆双平，虽是看上去的强壮，眼神和举止却显得无比清澈。

   仇辞星并没有嘘寒问暖，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之前你联系我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恭喜你，现在你也退了一段时间了，最近在做些什么？”

   “仇哥我也是想问你，这退伍费我是一点儿不敢花，当老婆本儿呢！”骆双平说道，虽然自己年级长上一点，但男人之间，互相称兄道弟也不过问年龄什么的，“但手里拿着笔钱吧，要不是借钱的就是结婚随礼的，你看着钱从口袋子就这么溜走了，实在不是个事儿啊！”

   仇辞星当年也领到一笔，父母不肯拿，基本都拿来投资自己了：“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

   “十多万吧。我表弟前两天撺掇我拿着钱到广东去做生意呢，我不懂里面的门道，所以还得仇哥参谋一下意见呢！”

   仇辞星：“我？你不是知道我家怎么没钱的吗？”

   骆双平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仇辞星也没真的怪他。做生意不是件丢人的事，也的确有许多退伍的战友拿着退伍的第一桶金发家致富，赚的盆满钵满。不过仇辞星觉得以骆双平的见识，贸然入局风险很大，他甚至没有弄清其间的规律，实在不值当。

   “你手里的是十万，不是五十万，你要是一次性投进去打了水漂，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骆双平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不信，一直没点头。后来他又来借了几次钱，我就稍微投了两千，结果他后面直接带了8000多的分红。”

   仇辞星望着他脸上的喜悦，有些不忍心说出真相，怕伤到了他的心。

   仇辞星：这不就是妥妥的庞氏骗局吗！

   “仇哥你看，我妈年纪也大了。我本来想着拿着这笔钱，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可以给她再买套养老的房。结果没想到出来之后房价涨的这么厉害！我想好了，要是你觉得可以，我就再添上点儿，把老房子卖了，凑个整就去城里买套新房。”

   仇辞星当然知晓他的孝心。父亲早逝，一个姐姐辍学早早嫁人，于是他妈和她姐两个人没什么文化，一心供他读书。只是自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不管学的多努力，最后也没能考上大学。看着自己姐姐和妈落寞的背影，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一股脑地扎进了军队里。

   仇辞星想了想，开口问道：“如果你进去了真赚了钱，给你妈买了房，然后呢？”

   骆双平愣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是继续给我姐......”

   仇辞星继续冷静分析道：“假设你真的又顺利赚到钱了，接着呢？你还要做这一行吗？你真的喜欢做这个吗？你做大之后对比别人还有什么优势吗？”

   骆双平目前所能依仗的，不过是手上还余下的几万现金。这假设已经是仇辞星做出的最理想的打算，且不论在此基础上无数次的踩坑与阻挠下的失败，即使做成，骆双平极大可能也无法守住他的财富。

   骆双平怯怯开口：“我到时候肯定想得到，这钱放在那里总不会平白无故没了吧......”

   仇辞星幽幽叹了口气，残酷道：“很抱歉。如果我是一个生意人，我的投资，绝对不会给一个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想要下海经商，究竟是觉得你在这方面有些许天赋，还是说你只是认为这样来钱快？”

   骆双平被他这几句话问得手足无措，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

   “人是赚不到自己能力以外的钱的。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知道钱这种东西有多重要。”仇辞星垂下眼回忆道，“你以为梁鸿开这家店的时候很顺利吗？他当年也不是没找过工作，但外面的工作都是有学历要求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创业，之前几次都亏到血本无归，直到这一次才有点样子。”

   “你为什么觉得你能做的比他好呢？你为什么觉得你的人生下半辈子一定如你预想那样一帆风顺呢？你就没想过你现金流被套牢后家里发生了变故，你连钱都取不出来吗？”仇辞星连钢炮珠般的提问，怼的骆双平一时没了底气。

   “你要知道，很多人都在羡慕着你。在你这个年纪还有着健康的体魄，有着最纯粹和敢拼的血性，甚至手上也能存下自己应急的财产。”

   骆双平没想到仇辞星会这么坦诚，但他也深知仇辞星所言并非假话。部队的生活是安逸的乌托邦，每个退伍回来的人，也都一定经历过一段迷茫与挣扎。

   迷茫是比冲锋陷阵更难的事。生活的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生死离别与爱恨情仇，这些学校不教，社会不讲。普通人或许早在人生十几就早早洞悉的人情世故，他们却好像从未触及这复杂社会的另一面。

   “命运是明码标价的，没有人的顺遂是与生俱来，也极少有人的生活安逸是如愿的。”

   骆双平似懂非懂，望着对面深邃的眼神，他才发现，自己曾经的班长早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变的似乎是自己，但很残酷，社会是不允许你停下的。

   “那我应该拿着这笔钱去做什么？”

   仇辞星见他终于醒悟，于是也心平气和道：“去拿个本科学历，或者去考个编制。不愿意读书也可以去三军回收站。这个社会养活自己并不难。把这笔钱留着，等到未来某天你找到了自己所热爱的行业，所喜欢的事物，拿着这笔钱去投资你自己。谁又说平凡的生活不可以精彩呢？”

   骆双平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终于松了口。仇辞星的话非常真挚，话里话外都有着一种同自己的共鸣。他从冥冥中捕捉到什么，迟疑地开口道：“那你现在的生活呢？是你想要的吗？”


   仇辞星敛下目光，黝黑的瞳仁里藏着无底的暗河，深不见底。

   他沉默片刻，脑中却不自主地回忆起几天前排团的那首《无惯例的早晨》。

   
   “是所有人想有的故事，
   在这地球留下，独特标志，还更切实，
   喜欢一个人无惯例的早晨。”
   

  一切的或吵或闹，或动或静似乎都成了来自他生活的常态。他的生活早就离不开了他们，而他们的生活似乎也早就浸润了自己的一切。知交零落的人生常态里， 偶尔的话起，远隔山海的重逢，似乎都是来日方长的模样。
   

   “欸欸欸，怎么直接进去了，我还要查歌词啊！”

   “这个吉他的solo也太放肆了点，蔡健雅的律师函马上都要发过来了！”

   “这么弹祝玖安下张专辑销量就要再对半一下了。”

   “没事。我手里有好多仇辞星当年亲自录的demo，下次祝玖安出专辑，我亲自压片当预售礼送出去！”

   ......


   他将骆双平的问题再次镌刻入心中，仿佛一道烙印，诉说着那句“平凡色彩，亦能精彩”。

   然后他笑着坦然道：“我想我很幸运，我能遇到了这样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