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神色顿时认真起来。
秦不周往桌上放了一封信，看着沈岳说道：“这是陛下给你的信。”
沈岳急忙拆了信，信是轩辕钰的笔迹，落款还有个印，信上只提了让他勿回京都，见机行事。既然没说什么要事，那大概也就是给他与大师兄二师姐做个保，也好免得彼此猜忌。
沈岳放下信，眉头紧锁：“陛下不是鲁莽之人，如此行事必有缘由，不知师兄师姐可知，朝中是否有何变故？”
“这回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前些日子陛下封了玉贵妃，便在朝中引起不小波动，几位老臣们都说陛下受了蒙骗，从未听说韩将军有过女儿，陛下被闹得烦了，便罢朝了几日。”说到这里，秦不周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岳问了一句：“那周御史和柳尚书是个什么意思？”
秦不周摇头：“周御史未做表态，但柳尚书身体有恙，已经许久未上朝了。”
沈岳闻言神色微动，若有所思，忽然想起离京之前柳兆安说起的话，彼时他偷偷离京，也是柳兆安给打的招呼，原本只是得了韩不庸的线索南下探一探，得了消息便回京城，没想着柳兆安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你也不急着回京，我估摸着陛下近日里会有大动作，到时候估计没人有工夫盯着宁国侯府。”
自夺了世子位以后，沈岳已经很久不参与朝中事了，柳兆安说那话时他未做深思，这会儿想来，方才觉得这话不简单，恐怕轩辕钰立妃一事早有准备，只是赶在这个时候，沈岳总觉得有些蹊跷。
“陛下最后一次传信是何时？”沈岳问道。
“我们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是前日，算上送信的时间，消息应该是三日前的。”白晓薇盘算了片刻。
沈岳追问道：“陛下问起鱼符，是哪一日的事？”
“前日的信中提起的。”白晓薇回道，“信中还提了常县之事，叫我们只管查着，见机行事。”
沈岳手中的鱼符，可调遣五千之众，可轩辕钰去行宫，为什么要问他手中鱼符？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儿，沈岳思来想去，仍不得要领，只听着白晓薇又提及常县，不由得有些疑惑。
“说到这个，师姐在此处拦下我们，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白晓薇神色认真了几分，转头看了看秦不周，见他微微点头，于是转头和沈岳二人说道：“你们来的路上，可有碰到什么事？”
提及此事，沈岳顿时想到昨儿夜里见到的百姓，只是他拿不准什么主意，于是转头看着韩不庸。
韩不庸点了点头，笑道：“当真让师姐说着了，夜里我们宿在客栈，倒在那里见着了些事。”
说着他往桌前凑了凑，问道：“常县是不是出现了流民？”
白晓薇眉头挑了挑：“那你们觉得，这流民是真是假？”
“难不成还有假的？”沈岳眉心微蹙，白晓薇这话令他十分不解：“师姐莫不是知道什么？”
白晓薇摇了摇头，叹道：“我和你师兄也不明白，那些流民只在傍晚和夜里出现，可这些日子我们在常县查了许久，不像是有什么动乱，十坊八乡我也都让人去探过，也没听说有人失踪或者出走的。”
“那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韩不庸问道。
“问题就在这，这些人像是凭空出现的，完全查不着来由。”白晓薇叹道。
“可有查过户凭或路引？”沈岳问道。
“既是流民，自然也没这些东西。”白晓薇摇头，“且这些人也不出常县地界，也只在常县的西南两个方向出现。”
韩不庸挑了挑眉，与沈岳交换了神色，问道：“师姐可去那矿洞周边看过？”
此话一出，沈岳跟着屏住了呼吸，只见白晓薇神色微动，沉思了片刻：“你觉得跟矿洞有关？”
韩不庸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师姐可去探过？”
白晓薇点了点头：“去过，只是矿洞四周并无异常，四周草木杂乱无序，已是许久无人踏足的。”
“那就奇怪了。”沈岳嘀咕了一句，他实在想不出常县能闹出乱子的还能有什么事，“既然没什么事，陛下为什么让我们来这，而且你们怎么在这，又为什么要装扮成匪徒。”
白晓薇笑着起身，拿扇子拍了拍沈岳的头，笑道：“我们来这是接应你们的，至于为什么装扮成匪徒，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这话一听便是有热闹可以看，沈岳心下一喜，顿时摩拳擦掌：“师姐要我做什么！”
白晓薇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剿匪！”
沈岳愣了一下，半晌磕磕巴巴的：“剿，剿哪个匪？”
.
常县是个热闹地方。
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沈岳不禁有些感慨，想当年他和韩不庸到此处时，常县还是一片萧条，未有如此景象，不想多年过去，街市竟如此繁华。
眼前这景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流民的地方，会不会这些流民是打别处来的？
“要不要出去走走？”韩不庸见沈岳靠在窗前愁眉不展，凑上来问道。
“不去。”沈岳摇摇头：“我们转了好几天一无所获，再转也没什么用处？”
韩不庸牵了他坐下，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夏日已至，窗外晴云无定，难得此刻天色清朗，沈岳忽然改了主意：“不如出去走走？”
“那走吧。”韩不庸早也见怪不怪，挑了挑眉，只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笑了笑。
沈岳只觉得稀奇：“师兄，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韩不庸整了整衣袖，随沈岳起身往外去，笑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沈岳侧头打量了他一会儿，耸了耸肩：“若换作以前，你定要说一句‘方才还说不去呢’，如今怎么不说了？”
“怕你又恼了。”韩不庸开了门，等沈岳抬脚跨出，又转身掩了门，看着沈岳笑道：“怎么，我不说你还不好？”
“好！好得很呢！”沈岳笑道，伸手揽着韩不庸：“师兄这么懂事，我高兴，今儿中午的饭，我请了？”
韩不庸松开手，退了一步拱手作揖，配合着笑道：“多谢师弟。”
二人正笑闹着，从楼梯口上来一个伙计装扮的男子，手里提着一壶茶，低着头朝着他们直愣愣地撞过来，沈岳连忙拉着韩不庸往旁边一让，那伙计下意识的抓了一下，沈岳只觉得外侧手腕一沉，那伙计便退开了去，连连低头道歉。
“公子见谅，我这脚下一时滑了，对不住，对不住。”
韩不庸站稳身子，回头见伙计惊惶失措，转头拽着沈岳胳膊瞧了瞧，好在沈岳也没受什么伤，只神色有些难看，韩不庸拍了拍沈岳劝道：“师弟，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就好。”
沈岳神色莫辨的看了一眼韩不庸，脸上犹挂着两分怒意：“哼，师兄倒是好说话。”
说罢，他恶狠狠的瞪了那伙计一眼，转身气鼓鼓的下了楼。
韩不庸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当下无暇顾及伙计如何，连忙追着沈岳去了。
出了门，见沈岳正在门口候着，瞧见韩不庸留神多看了两眼，二人一道走着，沈岳头一歪，小声问道：“没人跟着我们吧？”
韩不庸知他话里有话，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询问道：“咱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儿？”
正巧前面就有间酒楼，沈岳指了指：“喝两杯？”
“走吧。”
二人进了酒楼寻了个雅间，正巧肚子饿的时候，点了几碟子小菜并两盅酒，等伙计上完菜，这才关了门。
沈岳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团布头来，看完皱了皱眉，转头递给了韩不庸：“这可有些巧了。”
韩不庸接过来一看，单从这上面的几个字，送消息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在道上遇见那中年汉子，说约他们明日晚上在明月楼，应诺路途中约的那顿酒。
“要去吗？”韩不庸询问沈岳的意见。
沈岳瞧了他一眼，夹了一口菜慢腾腾的应道：“你就不怕是鸿门宴？”
“那边不去。”韩不庸索性将那放下东西，顺便斟了两盏酒。
他才放下酒壶，眼前的酒杯便让沈岳拿了去：“小师叔说了，不让你喝酒。”
韩不庸神色戛然，半晌叹了叹，无奈举著吃菜：“这人约我们喝酒，总是有什么事要说，况且当下我们也毫无进展，不如赴约见见，也好探探底细？”
“我没说我不见，”沈岳说着放下了筷子，转头拿起桌上那块布，“你瞧瞧，这块料子价值不菲，这浮云锦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料子，当日我们见他的时候，他穿着可没这么打眼。”
韩不庸定睛一瞧：“你不说我倒没看出来，这布料上浮云暗纹隐没，确实不是一般的料子。”
“师兄这些年捉襟见肘，没见过也是正常。”沈岳打趣的说着，末了咧嘴一笑，“我们不去明月楼，但我们可以让他来客栈见我们。”
“为何？”韩不庸虽说有此一问，但心里多少明白沈岳的意思了。
“去明月楼我不放心，若那里是他的地盘，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也不好逃脱。他既然能找人来客栈给你我送信，想来也知道我们住哪儿，不曾亲自来，只说明客栈暗中还有其他的眼睛他忌惮。”沈岳分析道。
韩不庸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你待如何？”
“不如何，我就在客栈候着他。”沈岳挑了挑眉，神色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