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话音一落，银砂便紧随其后，反问道：“证据确凿，殷九歌！你还有什么话说！”
单看钱袋样式普通寻常，蟾月教内随处可见，她自己也有一只差不多的，无法证明是自己的，也无法证明不是，对方摆明了想借此胡搅蛮缠，故而抓住这条线索互相攻讦没有意义。
随手一只钱袋子就想定我的罪？小九深吸一口气，“人证物证俱全，单从这位——阿翎师妹的连珠妙语中来看，我确实找不到反击的理由。”
“既如此，那便是认罪……”
“别急，我没说别处没有漏洞。”小九抬手喝止她，转而问阿翎，“你说我走后又折返，给了你银子。你既然这么关注我的行踪，那我走了多长时间，你总该知道吧？”
“走、走了大约一刻钟。”
“好，一刻钟。”小九冷笑道，“隐月楼离履霜阁可不算近，我从这里走回履霜阁的至少需要半刻钟，甚至更多。而众所周知，仙婵大会比武，自是需要轻装上阵。三千贯银子何等沉重，我定不会带在身上，只会放在家里。况且，我的剑亦是被石兰馨斫断，谋害性命却连凶器都没准备，属实说不过去。”
“那、那我记错了，那就是两刻钟，不对，三刻钟！”
“三刻钟，方才那位侍女姑娘也说，她是被支出去沏茶，而我正是借此间隙作案。你自己说，泡个茶用得着两三刻钟吗？”
此时此刻，折梅的侍女已然止住哭泣，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不停，满是狐疑。“我记得，我最多只出去了一刻钟。”她道。“回来仙子就不见了。”
“所以，”小九顿了顿，“我若是动了杀心，就必须在告别折梅之后，迅速赶回履霜阁取钱和凶器，另外还要避开履霜阁所有弟子，不然便对不上我将近子时才回来的指证。而后立即折返，并且在一刻钟内，仔细精当地谋划好杀害折梅师姐的种种细节，包括如何收买你，如何诱骗折梅出来，如何选定作案地点，如何杀人如何藏尸如何掩人耳目——阿翎师妹，你不觉得，一刻钟时间太短了吗！”
她目光灼灼，声音切切，一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毫不退让。痛失挚友的悲恸，此时此刻全部转化为她此时对付堂上这群人的心力。师姐，若你在天有灵，请看着我，我绝不会任人宰割，更不会让我们的心血白费！
阿翎被她的气势吓懵，见此，长孙银砂遂冷笑着接过话头，质问道：“师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临时起意呢？万一是提前做好的计划呢？”
“首先，你自己也说了，我的动机，是先下手为强。所以，我必须在得知自己对手是谁后，才有谋划的可能。其次，我在离开之前，和折梅师姐有过相当长的独处时间，侍女可以作证，那会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倘若我有意谋杀，那会子难道不是绝佳作案时间吗？”
“在房间里谋害折梅，只怕你连隐月楼的门都出不去！”
“那我为什么不当场把她约出去？反正都是被人看见，我为什么还要再大费周章去而复返，备好银子收买弟子，再多留下一个破绽，银砂师姐你自己想想，合理吗？”
她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你——”长孙银砂无言以对，“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掩饰自己的罪证！长老，请您明辨，还折梅一个清白！”
“好，掩饰，对吧。”小九亦是无谓一笑，转向主位之上的三位长老：“弟子想请出折梅师姐的验尸报告，或请出师姐遗身，一验便知。”
可话音未落，一旁寒光仙子忽而拍案怒斥道：“大胆！我教极重生死，生死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弟子可以胡作非为的！”
“前辈此言差矣，正因我教极重生死，所以才最见不得冤杀无辜之事的发生！”裴璋亦是沉着应对，“长老，此事不仅事关生者与死者的清誉，更关乎我履霜阁的名声。属下同意请出验尸报告。孰是孰非，一读便知！”
崔磐大长老转而看向其余两位长老：“老沈，青柳，你们怎么看？”
沈壹摇了摇头，表示由崔大长老自己拿主意，自己年岁大了，脑子不清楚，只来做个见证，不喜欢坐堂审案。
青柳夫人双目微阖，沉声答道：“老妇平日寡居幽静，最不喜过问这等事，不过裴小阁主有句话，说的倒深得我心，正因我教极重生死，所以才最见不得冤杀无辜之事的发生。不知道百草堂主可在，可否受累担任一下仵作，出示一份验尸报告？”
“早安排弟子验过。”顾鸣蝉沉声应道。“检验报告就在此处，随时可以呈奉给长老。”
“好，那就念。”崔磐微微颔首。
长孙银砂倒有几分心急：“顾老师叔今日裁判时，便偏帮了殷九歌这丫头，如今他的报告，怎能——”
“银砂！不得口出狂言，质疑前辈。”青柳夫人喝止道。
为了公允起见，顾鸣蝉取来报告，先由三位长老过目，再交给六部首领轮流传阅，确保无虞后，最后由负责主持仙婵大会的二长老沈壹亲口宣读：
死者傅折梅，死亡时间推定约为昨夜戌时五刻，脖颈处见一剑伤，左深右浅，左宽右窄，推断为致命伤，身上各处，无明显打斗痕迹。
小九听得鼻子一酸，便当场落下泪来。折梅死的这么凄惨，她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割她的喉！这么想动我，那就冲我来啊！待沈壹宣读完毕，长孙银砂转向小九。
“你口口声声说，要验尸报告。可这东西如今倒成了你的催命符。”她冷笑道，“练剑之人都知道伤口规律，右手使剑者，对对手留下的剑伤必定左浅右深，左窄右宽，左手剑，则刚好反之！人人皆知你殷九歌右手受伤，你自己身上还缠着纱布，抵赖不得！如此，你以左手使剑杀害傅折梅，合情合理！隐月楼弟子何在，还不速速拿下这个杀害你们师姐的凶手！”
众弟子闻言纷纷拔剑上前，一副要和殷小九拼命的样子。见此，裴璋拍案而起：“我看谁敢再上前一步！今日有我在此，谁也别想动我履霜阁弟子一分一毫！”
“裴首领，你不要罔顾事实偏帮凶手！要知道大长老还在这里，履霜阁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寒光仙子亦是厉声斥责道。双方相持，剑拔弩张，忽而只听小九一声怒吼：“长孙银砂，你少来栽赃我！沈长老是说伤口左深右浅，左宽右窄，可是长老还提到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那就是身上各处，没有打斗痕迹！”
“那又怎样！”
小九火冒三丈，事到如今，还要狡辩，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好，我们重现一下事实。昨日，我起意谋害折梅仙子，于是以左手拿剑，邀折梅仙子前往后山僻静处，而后与之发生冲突，一举割喉杀之，可是这样？”
“没错，你自己承认了？”
“我既然右臂已断，用左臂已是大大的不便。且不说我自身左手剑造诣如何，折梅本身精通武学，发现我的意图后，必定会与我搏斗反抗。既然搏斗，我又存了杀心，那么如何能够一点痕迹也不留？可见折梅并非战败被我杀死，而是被人从背后偷袭捂住口鼻，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长孙银砂瞠目结舌。小九遂问一旁青霜台首领借来剑鞘，左手持之放在自己颈间比划道：“而我以左手剑背袭割喉，那么伤口，其实和正面被右手剑攻击是一样的，左浅右深，左窄右宽。而以右手使剑——”
转用自己受了伤的右臂：“才正好相反完美契合折梅的伤口！长孙银砂，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以污蔑我的借口！”
小九话音刚落，便听得顾鸣蝉堂主起身大抚掌赞叹道：“精彩！此番推论，滴水不漏，堪称绝妙！”
余光瞥见裴璋，见他一脸的提心吊胆此时此刻早已化作欣慰与赞叹。
“诸位同侪坐堂听公案话本子听得可还满意？”寒光仙子忽而开口反唇相讥，“直到现在，殷小师侄也不过自证无罪罢了，倘若真凶不曾现身，那么今日这场闹剧，便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裴璋毫不客气回击道，“难道我履霜阁弟子蒙冤受辱，在您眼中看起来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还是说，贵部高高在上，拿我们履霜阁当替罪羊使习惯了？”
“裴璋！我到底是你的前辈，轮不到你这样放肆！”
“如今我与您同为六部首领，列席于此，论及职权与地位，理应平起平坐，不论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并且，履霜阁那些老前辈如今何在，又为何轮到我这个小弟子忝居高位，您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小九似听得他话中意有所指，万幸的是裴璋只是看了一眼大长老的脸色，便恰如其分闭了嘴。寒光仙子气的面如铁色，却又不好发作。她顿时会意，转向长孙银砂：“长孙银砂师姐您先顺顺气，我话还没说完呢。”
长孙银砂只是瞪着她，一言不发。见此小九遂阖眸，心下暗骂一句，当真是死鸭子嘴硬，是得给你点厉害长长记性了。
心中简单整理了一下目前线索，按照她的推断，长孙银砂或者她的手下贼喊捉贼的可能性很大。只可惜她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证据，仅凭尸状上三言两语，连凶器都推不出来，更不要说别的线索。她连现场都没有亲眼看过，只怕很多关键性物证早已被往来弟子踩坏，或者被有心之人故意摧毁。此时此刻，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开口指认，极容易被对手抓住漏洞予以攻讦。
小九将目光投向裴璋，却见对手亦是飞快沉思了片刻，似乎是意识到了他二人所处困境后，只用口型向她传话道：“敲山震虎即可。”
视线相交，彼此心领神会，默契配合，小九便开口问到：“我想请问一下折梅师姐的侍女，事发时的时间和细节，可还记得多少？”
侍女略略沉思一番，回答说：“当时阁下走后，不过须臾折梅仙子便唤我去沏茶倒水，说是忙了一天属实口渴。而楼里热茶早已用来招待客人时便用完了，只能现烧。烧水沏茶时，我倒是看见这位阿翎师妹来了趟芳雪居，没多久仙子就随她一同出去了，还对我说，有人找她，她去去就回，叫我把茶水放在她桌上就好。”
“阿翎是时可有说是我唤折梅出去的？”
“那……倒没有，我只听见她说，有人求见。可是翻遍隐月楼出入记录，也没见有什么人在阁下走后再来的。”
“所以便理所当然认为是我。”小九低下头，嗤笑两声，“倒也正常。侍女的证言，倒印证了一个事实——为何来人不愿登记，而折梅又认为，没有这个登记的必要？那是因为这个人她本就认识，并且相当熟悉。熟悉到自以为在茶凉之前便可解决完问题，不会耗费太多时间。蟾月教内，能和折梅仙子称得上‘相当熟’的，想来应当不止我一个吧？你说呢，银砂师姐？”
她斜睨着长孙银砂，最后一句，近乎于咬牙切齿一般。
“是不止你一个，”长孙银砂冷笑道，“可也不止全把脏水泼到我头上，且不说别的，我、履霜弟子姜濯雪、还有如今端坐于首领之位的裴璋裴小阁主，同折梅都是早些年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更别说，还有其他弟子，甚至教习、首领、甚至长老来找她亦有可能！若是按你这么说，大家都有嫌疑。”
“若是在昨日时段有时机的呢？”
“这……”
“再加上有动机？譬如，仙婵大会暗杀对手，且将之嫁祸于另一人，一箭双雕，岂不是绝佳的主意？”
“你！”
“再譬如，是女子所为？”
“殷九歌！你少血口喷人！凭什么是女子所为？怎么就不能是男人干的了！”长孙银砂反问道。
“因为体力与身高差异。”小九环顾四周，随手拉来一个年轻的隐月楼男弟子，请他帮忙比划，“折梅仙子跟我差不多高，与她相熟的师兄弟，大抵和这位小哥身高相差无二。单看手臂与肩颈的位置，便可知紧随其后抹脖子，显然不是最顺手的行凶手法。更何况折梅师姐生性谨慎，洁身自好，断不会容许一个年轻男子自身后接近到足以单手揽住掩捂口鼻的距离。”
长孙银砂冷哼道，“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切指证，都是异想天开！”
“是么？那我无甚好说，反正我今日只是被当做凶手带来问话，我只需证明我自己清白无辜即可，至于别的，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小九眨了眨眼，暗中向裴璋递了个眼色。后者顿时心领神会。
“阿翎！”裴璋忽而开口，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声音沉着，威压十足，“你蒙蔽事实，混淆是非！参与谋杀折梅仙子，并有意嫁祸殷九歌，污蔑履霜阁弟子，事实不假，抵赖不得！如今本座给你一个机会，倘若不从实招来，那我便要动用履霜阁首领之职权，按教规处置你！”
阿翎吓得面如土色。
“裴首领恕罪，裴首领恕罪！”她跪在地上不住叩首求饶，“是有人嘱咐我要我咬死殷小师姐的伪证，可我、可我当真不曾杀害折梅师姐！求您明辨，求您明辨！”
“供出幕后主使，便饶你这条命！”
阿翎的视线明显躲闪起来，长孙银砂回过头去，发狠一般死命瞪着她，不许她再多说一句话。小九侧立在一旁，抱着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时间若滴水般流过，最终，宛若权衡利弊一般，阿翎终是抬头开口道：“我说……”
“你这贱人！我要替折梅师姐报仇！”
阿翎还未说完的话便卡在喉咙里。彼时她身后的弟子忽而拔剑，一剑就贯穿了她的胸腹，一副要替折梅报仇雪恨的模样。事情发生的太快，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反应不及，大惊失色，长孙银砂更是吓得直接晕厥在地，也不知道是真吓坏了还是顺势装死，小九亦是吓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待想明白此间利害后，不由得咬牙切齿。
报仇？灭口才对吧！
隐月楼弟子一拥而上，拿下刺杀了阿翎的弟子，场面极度混乱，裴璋顺势将小九拉回身后保护好，以免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混乱中，只听得大长老一声怒喝：“闹到现在还不够吗！在列位长老与众首领面前当场行凶，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刑场吗！隐月楼弟子当真是愈发没了规矩！闹事弟子，拉下去鞭刑五十，而后推入剑池。其余隐月楼弟子，从上到下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顿时无人再敢有异议。“今天之事到此为止！履霜阁弟子无辜受屈，老夫已然知晓，不必再有异议。折梅爱徒身死，任是谁都不得再惊扰亡魂，若再敢拿此事大做文章，妄议是非者，教规处置！”大长老宣布完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璋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黄昏时分，本就阴沉的天气，竟窸窸窣窣下起了雪霰。雪越下越大，不多时，竟成鹅毛般大的雪片，飘飘悠悠，却好似有万斤般沉重。
彼时，小九坐在直方居别院石阶上，双手托腮，出神一般看着天空发呆。
身后，传来了裴璋的脚步声。“喝口茶吧，你最喜欢的茉莉香片，或者至少暖暖手也行。”
说话间，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香茶被送到了她面前。
小九双目微动，终是没有说话，接过热茶，却没有任何想要喝的意思。
“我明白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我……也曾有过痛失挚友的经历。所以，若是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至少心里会好受些。”
“不想哭。”小九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好。”
“那就休息会吧，乖，别太逞强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我不是逞强，我只是脑子乱乱的。”小九声音低落，闷声说着，“裴璋，我……我明明知道无数种止血办法，接诊过无数重伤失血的将士。也知道该如何通过伤口辨伤洗冤，判定凶器与死亡时间，可我……可我却救不了她，我连替她揪出凶手是谁都做不到……我昨天为什么要走那么早呢？我再多呆一个时辰，是不是折梅如今就不会死了。”
裴璋在她身旁挨着她坐下，让她足以靠在自己肩上。“别太自责了。”他道，“害死折梅的决不是某个人或某群人，而是蟾月教素来有之的权术倾轧。折梅注定是权术斗争的牺牲品，和三长老一样，不会因为谁或谁早走晚走一时半刻所能改变。”
“是么，当真是这样吗？”
裴璋点了点头，“不仅是她，我们所有人，都置身于旋涡之中，也许下一个牺牲的，就是我们中的某个人。不过别怕，我在呢，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把手伸进履霜阁来胡作非为。”
小九抽噎了一声，靠在他肩上，神情萧索，默默点了点头。
说话间，有弟子进来通传道：“裴副阁主，隐月楼的人求见。”
“不见，谁也不见。”裴璋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道，“隐月弟子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你回去就说，殷小师姐身体不适不许旁人打扰，我在陪着，没空见客。”
弟子喏声，很快便去而复返。“阁主，那女子自称为折梅仙子的女侍，说，有东西要交给殷小师姐。”
裴璋刚想发作，小九便抬手轻拍他肩膀：“我去见她吧，正好，我也有东西想要给她。”
直方居外，小九又一次见到那位憔悴的女侍，只是此时此刻她虽依旧容色悲伤，可看向她的目光，却不似最初那么怨恨。
有什么就说吧。小九刚想开口，忽而见她上前一步，而后自怀中捧出一个包裹，而后单膝下拜。
“抱歉，殷小仙子。”小九听她说道，“仙子去后我心绪大乱，听信鬼话，一时糊涂。言语之间冲撞仙子，还请您海涵。这把链剑，是折梅仙子生前爱物，仙子在蟾月教素来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唯独昨日和您相处时，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我不敢奢求您的谅解，这把剑便送给您做个念想吧。此外，亦有些仙子珍藏的伤药，也一并送给您……”
小九如骨鲠在喉，好半晌，才面露苦涩的笑意，伸手接过包裹，道：“多谢，你有心了。”
女侍擦了擦脸上泪水，转身要走之时，小九忽而叫住她，解下腰间佩剑，双手递奉：
“这把断剑，是我第一次见折梅时，所用的武器。我还欠她一场比试，如今却再也没机会了。你……能拿去当个陪葬，放在她身边么？”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深，深到仿佛可以将整个世界都埋入地底一般。
可深深压抑许久的悲伤却难以掩埋，越是压抑，越是心痛，直到瞬间爆发时，才最令人猝不及防。
“待到你伤好，我要和你实实在在地比一场！”
“伤成这样，还不如换我来，至少，我还能再保护你一次。”
“我对妖没什么好感，可——”
“师妹，我来助你！”
小九忽而泪流满面。
从最初极力隐忍着悲痛默默流泪，再到断断续续的抽泣，直到最后，竟是像个孩子一样，蜷起身子，靠在床角，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三日后的仙婵大会第三轮比试。
因对手意外身亡，殷九歌，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