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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辞星：“现在除了这首《此山中》，其他其实都差不多了。过两天咱们还要回去参加'无限'十周年庆典，你还来得及录音么？”

   “应该来得及吧。他前两天给我新做的那个初版就挺好的，我本来都想先拿来录了，结果他不满意又拿回去改了。”祝玖安摘下监听，重复听了一遍自己刚才的演唱。在和仇辞星细细磨合了大半个月时间，两个人对彼此的工作驾轻就熟，配合是越来越默契。

   祝玖安自己也得承认，有时候上头了，她比仇辞星还要磨人。

   第一位受害人是苏佩岚。

   前两天她在重录专辑里的另一首《麦田里的玫瑰》，但是怎么唱怎么不满意。正好此时苏佩岚走过来找她聊天，祝玖安连哄带骗，将她骗来唱feat。这一录就是一下午，给苏佩岚嗓子都唱哑了。在两个高压制作人的窒息环境里，苏佩岚虽早有领教，但这算是彻底领略这可怕，最后甚至合作的费用都没要，只想赶快溜了。

   仇辞星起身让祝玖安坐下，顺便递过一杯咖啡给她：“话说，这个帮你做编曲的，究竟是谁？我怎么没听你讲过？”

   “没讲过吗？”祝玖安一边思索，一边喝了口咖啡就放下，“好像是没有。没事，你也认识。安曜，之前节目的音乐总监，也就是我那个高中同学的暗恋对象，之前有跟你讲过的。”

   仇辞星一愣：“真有这样一个故事？”

   “什么？”

   “哦，不重要。你怎么想到找他的？”

   祝玖安懒洋洋地靠在轮滑椅上开口道：“之前那个我自己编的不是不理想嘛，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人，我本来都想等回去之后再搞了，结果看到他微信官宣了。”

   “和谁啊？”

   “你还真别说，他和小萌，就是我高中同学，两个人之前差点尴尬地老死不相往来，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破镜重圆了，现在还又在一起了。我看他人逢喜事精神爽，就顺便问问他能不能帮我改个编曲啊，他听了歌的demo之后立刻就同意了。”

   仇辞星蛮佩服她向上社交的能力，更钦佩她有事直接上的本事。所有人都说他社交恐怖分子，但其实，祝玖安的社交能力也越来越厉害，她要是想跟谁搞好关系，真没有拿不下的人。

   “有机会也引我见见？”

   “干嘛，就不能给我留一点私人社交的机会——诶？这么快就发来了？”祝玖安随手打开邮箱查看，没想到安曜的动作迅速，居然新版的编曲都优化好了？！

   正好仇辞星在场，祝玖安就直接编曲公放了。这个版本的编曲相当摇滚，失真吉他的riff给的相当直接，鼓组的鼓点也暴力动感十足，新版还加入了合成器，bridge频段的挤压刻意营造了那种窒息的听觉，所以转到副歌部分，立刻以排山倒海的势头反扑过来，酣畅淋漓。

   音乐结束得有一阵儿，两个人都在喘气。

  仇辞星连连感慨： “这个版本的编曲果然爽，你唱不好可太对不起这么好的编曲了。”

  祝玖安听了如此浓郁金属感的编曲，自然也相当激动。安曜的这般编曲不仅是完全达到了自己的需求，更在基础上做到了重中不乱，完全展现最纯正的摇滚风味。她瞥了他一眼：“瞧不起谁呢？”

   祝玖安本身摇滚歌手出道，虽然是另类摇滚，对这种撕裂式的唱腔不算熟悉，但也能驾轻就熟。她对自己声音的掌控度游刃有余，完全形成那种独特的声乐爆破力。

   其实仔细听听，舒和梦的演唱，和祝玖安真的有那么几分相似。

   这首只录了一遍，仇辞星就过了。祝玖安听完之后，也相当满意。

   *
   在台北的录音室录完歌后，祝玖安和仇辞星立刻赶回晋陵参加“无限”的十周年庆典。

   结果因为天气原因，祝玖安和仇辞星的航班直接被取消了。这一下计划被完全打乱了，本来他们打算回去后重新磨合一下，甚至重新改一版更适合live的编曲。但目前的状况来看，能赶得上演出都是万幸了。好歹两个人紧赶慢赶，赶到现场的瞬间，直播刚好开始。

   好在逃延的表演排在中间，今天要唱的也只有两首歌，一首《神曲》，一首《你给的爱》。她还是相信五个人的默契的，现场的编曲、监听之类，小千三人都完全确定过了没什么问题。她在台北的时候，也和仇辞星练习着复盘了一下整场演出的每一个环节。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应该吧，应该。

   ......

   然而，祝玖安忘了一件事——

   就是彩排这项准备在各类大型活动里为什么会存在，多大的巨星都要至少踩个点，是因为如果不亲自到场，再有默契的人也无法避免所有的情况，甚至各不相同的情况。

   省去祝玖安小牌大耍的结果导向，很显然，包括苏尚谦同学在内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很小的细节。就是这两首歌，原唱不都是祝玖安的。

   《神曲》，歌词不是她写的，现场她也是没唱过的。尤其是副歌那段歌词，仇辞星写的简直不是人唱的，拗口到不行。甚至排练的时候，她也就跟着仇辞星完整唱过两次。

   更关键的是，舞台上的站位是固定的，还有直拍跟踪，而逃延乐队只在c位放了一个带麦架的话筒可以使用。首先排除让仇辞星一块儿把《你给的爱》也唱了的可能，也就是说，祝玖安是需要一个人唱完两首歌的。

   祝玖安：......我恨。

   “没事的，现场有提词器的。”对接老师见祝玖安异常的神色，连忙安慰道。

   祝玖安心底有闪过那么一丝不安，不过也是作为老艺术家的从容，她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今天联排现场的录像有没有？可不可以麻烦让我稍微准备一下。”

   “当然可以！”

   突击了几遍现场的编曲之后，祝玖安大概就心里有数了。现场的音乐总监正好是安曜，起码让她感到比较踏实。


   “逃延乐队，候场！”


   现场的氛围相当热闹，各色的灯牌在黑暗中显得相当惹眼。舞台非常大，祝玖安刚到舞台上就开始寻找着题词器的位置，其实还挺显眼的，就在小千的正前方的位置。

   第一首《你给的爱》是逃延商演必唱曲之一，祝玖安唱的中规中矩，没什么惊喜，但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舞台上四个人都是自由发挥，祝玖安配合的相当默契，随口开唱就显得舞台张力十足。

   她相当熟练地和现场的观众打起招呼，在音乐间奏时也配合着乐队成员表演，相当熟练。她本身的计划是，第一首歌先在舞台右侧——仇辞星的前方和那边的观众互动，这样也能在第二首歌开始前完美卡到提词器前面。

   等到第二首《神曲》开唱，她如原计划想法走到小千那侧。好歹脑子里能记着点歌词，所以她走的不急不慌，和观众互动，还真没人能看得出她忘词了。

   当走到小千面前的她，突然发现，提词器呢？！！

   祝玖安蓦然感到心里凉了一半，虽然嘴里还在唱着歌词，但整个人温度好像都降低了一半。她四处张望着提词器的位置，发现还在更右边。不管了，先跑过去吧。

   她冲刺地速度跑到提词器面前，后台的导播看到之后被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让切掉镜头。

   结果刚跑到位置的祝玖安惊讶地发现，那特么是一台音响！

   马上要进副歌了，祝玖安一脸慌乱地站在舞台上不知所措。她极力搜寻脑子里的歌词库，毫无印象。

   “大家会唱吗——”

   妈的，不管了，直接唱吧！

   “当法化水去时，等泪的睡梦归来——“

   “如今愁云逸散&#%￥~”

   “欸？”

   祝玖安突然觉得自己唱的歌词好像有点问题，越想越不对劲了。

   ——不会吧不会吧......

   ——她不会唱错段了吧......

   她瞥一眼过去，仇辞星瞪大着眼神盯着她，再望一眼，隔壁提词器上明晃晃的字，刺穿了她的双眼。

   她现在真想要不失明算了。

   毕竟还是商演，祝玖安虽然羞到不行，还是坚持把歌唱完了。

   等到舞台黑了之后，祝玖安甚至等不到下台，疯一样地跑到了仇辞星旁边，对着他咬牙切齿就是一顿捶：“你下次再把歌词写那么难试试？！”

   然后全场都惊喜地发现，导播老师原来没关麦。

   祝玖安：！！！

   虽然导播老师很及时地切掉了，妄图摧毁所有人的记忆，但是弹幕的存在显然不给这样一个机会。


   ——哈哈哈哈哈！

   ——笑晕了，解放天性的喊场天后。

   ——哈哈哈，可爱炸了！

   ——你下次再把歌词写那么难试试？[狗头][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会写词的就是不一样，不会唱就现场自己改编！

   ——歌词仅供参考，请以本人现场为准！


   直到视频最后冒出祝玖安的大喊一声，飘过一群弹幕，祝玖安才皱着眉头掐掉了视频。


   “可以了别看了。”仇辞星尽量忍住不笑安慰道。

   祝玖安：“我这是在脱敏训练，让自己彻底遗忘这种黑历史!”

   “看上去效果不怎么样。”安曜说道。

   祝玖安：......连你也这样。

   祝玖安没跟他们多聊：“你俩先聊，我去点些东西。”

   咖啡厅环境嘈杂，剩下的，是两个男人的修罗场。

   仇辞星：......

   安曜：......

   两个都不是会让场子冷下来的人，就是谁也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安曜喝了口咖啡，左右之下还是先破冰道：“和祝玖安这么多年的友谊很不容易吧？”

   “其实还好，就这样平常对待，好像日子也能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仇辞星浅啜了一口黑咖啡。


   远处，祝玖安盯着咖啡店里五颜六色的餐食，不由得感慨道果然是精品店，做的就是色香味俱全。

   “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边一样给我来一个。”

   “一样来一个？”

   “哦，我们那边有三个人呢，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好。”


   仇辞星听过安曜的话，道：“真的？如果你妈妈知道却不承认，是不是你妈妈不太同意？”

   “是，她挺反对的。我女朋友家条件不算好，我妈更不同意我找一个外地的女孩。很奇怪，明明我妈以前也很喜欢她，也很照顾她。”

   仇辞星心头一怔，有些不知所措：“那后面是怎么交往上的？”

   “其实之前，她有向我说过的。”安曜道，“但我没敢答应。”

   其实这些仇辞星也一早就知道，但他还是问道：“怎么会呢？”

   “我，可能从来都没有去想过会有这样一段的关系。所以只能搪塞自己和别人，说，只想保持现状，可以继续当最好的朋友，如果未来分手，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当了。”

   仇辞星听得很仔细，一句句，非常熟悉的话语。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答案真的是答非所问。她说她喜欢我，但我却只回答不想让关系变得更尴尬。”

   “后来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所有人好像都忘了这件事，包括我们自己。”

   “说起来，还得感谢祝玖安呢。当时不是祝玖安突然提醒我，我可能还意识不到，其实我，只要跟小萌在一起，就会很开心。”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其实，我们是互相需要彼此的。”

   仇辞星晃了神，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当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就只看见柜台前的祝玖安拎着一袋子的食物，敢死队般地冲过来。

   他快步走了过去，替祝玖安拿着：“又卖这么多？”

   “你管我，反正我吃的掉。回去学一下看能不能复刻出来。”

   “你和安曜聊的怎么样啊？”

   “挺好的，他在音乐上确实挺有想法的。”

   ......


   *
   回到晋陵后，专辑《给朱利安 Message to Julien》的后期制作也步入尾声。

   因为《人间记事》里对AI翻唱的反响不如预期，祝玖安在做专辑的时候其实相当犹豫，要不要针对专辑概念进行一次重构，不过最后还是被仇辞星以“做事要有始有终，你现在做这张专辑的初心都变了，还做什么专辑”给按下了。

   “朱利安”是祝玖安给自己的AI模型起的名字，相当于自己的一个意识分身。朱利安，是科技与音乐的一次交锋，给朱利安，既是祝玖安对自己在同名专辑出道后对生命以及生活的一番思考，更是她在AI风波事件后的一次正面回应。

   祝玖安在自家录音室一坐就是一上午，不断调试“朱利安”的属性。

   就不多时，仇辞星就走了进来。录音室内闷热，仇辞星进来的时候带着些许的凉意，沁到祝玖安的心底。

   “你来了啊，你来帮我看看‘朱利安’怎么回事你，现在感觉这个尾音不如上次你调试的那版。”

   仇辞星看着祝玖安晶亮又毫无波动的眼神，他突然也有些手足无措：“这个、你先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祝玖安：“？？？好。”

   仇辞星有些难以启齿的忸怩。

   “你，你就先听着，自己考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否认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好吗？”

   祝玖安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别看着我。”他倚在隔音墙上，指了指前方，“对着那里。”

   祝玖安没有多说，将头别了过去。

   “我，以前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喜欢过一个人。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了，十几年得有了，但，有人告诉我，我把友谊和爱情搞混了。”

   “我以前有点怕，会不会告白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就这么一直想着想着。后来，就没有机会了。”

   “你说，她以前，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过我？”

   仇辞星讲话说完，脸上有一阵难言的尴尬，他想避过去，但此刻根本无需人在看。祝玖安突然也有些无所适从，她想推一下眼睛掩饰，但自己根本没带。

   “我，现在先帮你去调试一下‘朱利安’。”

   仇辞星落荒而逃。临了，他听到：

   “不知道现在说还有没有用。想说句心里话，我心里确实有过你。喜欢人不犯法，但，其实也仅仅到喜欢为止了。”

   从前爱看童话故事里王子与公主，因为每当跌宕故事将要结尾时，王子与公主总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当他以一种积攒了数年的理性，想把童话变成现实时，她却退缩了。

   他和她都已经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所谓的伤口，可是，却是同样的痛不欲生。

   录音室是死一般的沉寂，祝玖安花了好久才将心绪平复。她装作若无其事般的，拿起手边的稿纸，又写下一段新的旋律。

   屋内角落的摄影机里，一字一句，记录下所有，有形的、无声的言语。